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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见任怀的脚步声还不算远,戚檐故意高声笑起来,边拍掌,边同袁景说:“了不起啊!这下社长一人长俩嘴,估摸着肚子是饿不着了!”
    戚檐在这头能清晰地听见任怀的脚步声慢了下来,好似驻足好一会儿才终于又慢腾腾地挪动脚步。
    袁景倒真以为他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舀了口汤润了自个儿几乎喊坏的嗓子,接道:“社长他自打生病以来就是那副模样,犯病后人特别的躁,只是他那病还挺难说的,有时候吃药才能好,有时候啥也不做,过一会儿便啥事也没有了!”
    她抬眼瞧了瞧那扑去灯下的一只小蛾,嘟囔道:“我看这些都是报应……干了那事儿的,皆病了,病得还都不一样!”
    “报应……”狐狸眼垂下来,戚檐云淡风轻地接过话茬卖弄,“人在做,天在看,咱们做那事时,老天没降下天谴,就说明老天爷也觉得咱们做的事情对,怎么就会叫我们吃报应?”
    袁景有些神经质地拿手自个儿环住自个儿,蜷缩起了双肩:“那事儿,怎么能算对呢……”
    “犯法了?”
    袁景眸光一暗,猛然瞪过去,只扭头把四周看了一圈,这才转回去骂他:“你疯了?还不快闭嘴——!”
    骂一声不够,便再训一嘴:“犯没犯法你心里没点数么!”
    他们究竟干了啥呢?
    戚檐还是不知道。
    可是他从容啊。
    “唉,反正又没人看着,难不成还怕给你抓了?”戚檐把肩膀一耸,“更何况,你说干坏事儿的都遭报应,都病了,可是我现在没在吃药,我可没病。——我就只是个旁观者。”
    “什么?!”袁景的眼睛倏然撑大,似乎要将眼尾撕裂。
    “戚檐。”她一字一顿,“你要说谁无辜都行,你可决计不配说无辜俩字!”
    “你个事事皆要掺和一脚的……”
    “帮凶——!”
    戚檐正要说些意味不明的话加以反驳,谁料颅内忽而传来一阵剧痛,像是叫人从里头拿着钝刀劈了一遭。
    他阖上眼,生理性的泪水在三秒内便把浓睫给泡透 。
    三段破碎不堪的回忆在他脑内铺开,恍恍惚惚间,他看到自个儿在花园里抓着一只沾满泥土的手拖动,看到自个儿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向某人,还看到自个儿把原先握在鬼玩偶手上的刀接过去,在粗石上磨利。
    他大喘着气,将那些潮湿的空气都贪婪地吸入肺中。
    “我是帮凶……”
    我是帮凶!!!
    第111章
    戚檐头疼欲裂,一刹间,竟生了要把脑壳子砸去餐桌上的冲动。
    袁景见她随口一说,竟给那人变作了这番模样,登时捂着嘴,套上鞋往自个房跑。
    “砰——喀哒——”
    门关紧并上了锁。
    “哈……”戚檐疼得厉害,只能一只手扶着桌子,屈膝半跪在地,“李策他不是没药么……怎么也有病?”
    那痛是一阵阵的,好若老旧的灯泡般忽而闪一闪。可不过片晌,他便拿两掌猛然朝面上一拍,随即挺直身板,佯装无事地上楼。
    打起精神来。
    得骗过文侪才行啊。
    只是他没料到当下已近12:00,上楼一瞧,长廊上早便空无一人。其中九成黢黑,仅有的一成亮光还是从他自个儿未阖紧的房之中冒出来的。
    他端正迈步过去,房门一关,随即如待宰羔羊般摆出大字瘫倒于床。
    ***
    天亮了。
    文侪不记得自个儿昨日是如何爬上床睡着的了,翻来覆去不都那样,与寻常没什么分别。
    只是这回起床却并不似寻常,他的身子很重很重,不像鬼压床那般的完全不得操纵,反而像是在身上栓了铁石往水底沉一般,尚能挣扎,却尤其吃力。
    他渴,好渴。
    喝点什么?
    喝水吧。
    他抬手摸了床头柜上的搪瓷水杯来,谁料刚喝进一口便呕了出来。
    究竟怎么回事?
    他头晕,摸了额头,却没在烧。
    “这又是什么怪病……”
    文侪嘟囔着起身,跌跌跄跄去拉开抽屉,却仅得了无数罐空药瓶。他只得扶着椅背歇了会儿——已经7:30了。
    没辙,去找老管家帮忙吧。
    他趿拉着松垮的拖鞋,像是仙人水上飘般迈着虚浮的步子往楼下去,可打眼望去却没瞧见半个人影。
    渴,好渴啊!
    他去厨房自个儿倒了杯水,尝来却如油漆,于是连呸几声,在洗手池前漱了口,又用冷水洗了把脸——依旧是浑浑噩噩不得清醒。
    渴,太渴了。
    “得去外头找水喝才行啊……”
    于是,那清瘦的病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往外头迈了步子,拖鞋几度陷进被雨水浇得软塌塌的稀泥之中。
    雨淅淅沥沥,并不因为这少爷的出行而高抬贵手,反而浇得他的白衬衫模模糊糊摹出他腰间的几块漂亮肌肉。
    渴,太渴了。
    他也试过仰颈伸舌去接雨水,可是那滋味更是难喝,像是臭鸡蛋嗅起来的滋味。刚走进林子里,他便扶着个粗树干呕不停。
    渴,嗓子渴得像是快喷火。
    他伸手掐住自个儿的颈子,叫窒息感稍稍遮掩那肆意瓦解他理智的饥渴。
    恰这时,身边忽然响起一阵泉水流动的清响,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理智遽然间烟消云散。
    他倏地扒开身侧的草丛,瞧见野草当中正掩着一根足有他大腿粗的透明状水管。
    只是那水管两面封口,没有水龙头之类的予以衔接。
    可里头的水清澈透明,那香甜滋味文侪光是瞧着便觉垂涎欲滴。
    他于是猛地抓起那截水管,甩向树木,又折了树枝戳弄,可他还是没办法破开。
    鬼使神差地,他拿袖抹干净那根水管的表面,狠狠咬了上去。
    水管很重,叫他握不稳,总在晃。
    文侪却是不服,拿手臂将那水管紧紧锁住,齿牙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上头。
    他不停地撕咬着,直到那层透明表皮被他咬薄,乃至破裂开。
    里头甘甜的泉水,倏地喷涌而出,叫他用嘴一滴也不舍得似的接下。
    泉水顺着他的唇,流至脖颈,衣裳,染浊了他一身白衬衫。
    他滚动着喉结,心中像是填不满的饥渴在逐渐被填满。
    他忘乎所以地将唇齿紧贴那水管,连身后来了人也不知道。
    在林子里散心的柳未,方见了他便尖叫起来。
    “来、来人啊——!”柳未近乎歇斯底嘶嚎,随即不可抑制地往后头跌去,纤细的指尖抖动着指向文侪,“疯了,他疯了。”
    文侪不知那女人意思,自顾自地喝水解渴。
    谁料后来聚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连那向来沉稳的老管家见了他也不由地捂了嘴。
    文侪的理智这时正慢慢回笼,他诧异地看向众人,再顺着众人的眸光跑回自个儿身上。
    他身上的衬衫沾满了血,浑身叫一只死去了的巨蟒缠绕着。
    难闻的锈味萦绕身侧,他蹙眉抬袖把嘴一抹——全是血。
    这会儿,他才终于双手扶地真真切切地呕起来,未经消化的生蛇肉与蛇血不断自喉底上涌。
    他吐不完,眨眼的功夫便昏倒在了大雨中。
    可周遭人仍在喊叫个没完。
    “周宣……”
    “周宣!!!”
    “周少爷。”
    ***
    文侪睁眼时自个儿已躺回了房里,身子应该是叫老管家他们帮忙擦过,正当他思索适才一切会不会皆是自个儿做梦时,齿缝间卡着的一点血味,险些又叫他扶着床呕出来。
    他斜眼,这才瞧见刚才一直呼唤自个儿的男人。
    那张脸很陌生,显然是一个新人物,面相还不错,清秀温和,瞧来应是四十上下。
    他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收拾着医药箱,摇头笑他:“您睡糊涂啦?把我这从小给您看病的大夫的模样都忘了?”
    文侪装着同熟人打趣的样子,笑了笑:“记不清了,您做个自我介绍呗!让我听听你平时是如何给其他患者介绍自个儿的。”
    “我就是山脚诊所的名医,俞均!”
    “吹牛!”文侪笑着同他说笑,顿了一顿,忽而问,“我犯病了?”
    “嗯。”俞均眼神柔和,伸手将那副长方眼镜向上推了推。
    “什么病?”
    “疑难杂症。”俞均叹口气,“一犯病便想喝血。”
    吸血鬼?
    文侪的眉心动了动,勉强笑道:“我只喝动物血吧?”
    俞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文侪正要松口气,谁料那俞均又发了话:“你犯病时看人看动物皆不过一根装了泉水的水管,你看到的那条蟒,是活活给你咬死的……”
    “幸而今早你不清醒时没碰着人呐!”
    ***
    手背紧贴着前额,反覆试了数回温度,戚檐这才确信自个儿发了低烧。他嗤笑一声,慢腾腾拖着比往常沉重好些的长腿往走廊另一端去,边走还边自口中吹出几声调子上扬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