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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次次都是这般,用不着大惊小怪。
    说实话,戚檐他还挺喜欢委托结束后这段静默时间的。没人吵,没人烦,足够他静心思考、回忆许多,像是容许他进行一阵自助型走马灯。
    今儿想什么呢?
    想爱情吧。
    他是失败的婚姻的见证者,从小到大,所谓爱情始终是叫人难以下咽的馊饭菜。
    他不想吃,可他妈对那家暴畜生爹的一片痴心叫他看出来,即便到最后他会反胃以至于呕得肝肠寸断,他也非得把那些难吃东西强吞下去不可。
    否则,他的母亲只会显得更加悲惨。
    他叫他爸和他妈的扭曲爱情折磨了一辈子,纵然后来他的命结了个遭了天谴似的烂尾,今儿还深陷无休止的死亡循环,他也总算能走出那鬼东西的阴影。
    爱情啊,又糟又烂的大火坑,他没尝过实在是三生有幸。
    至少生前他是这么想的。
    至于死后为什么变了主意——都怨文侪。
    都怨文侪,所以他将要往火坑里跳了。
    拒绝也没关系,他会尊重文侪的一切选择。
    反正他天生有死缠烂打的本事。
    他条件也不差,不能叫文侪对他一见钟情,便走日久生情的路;文侪一时不能接受,便慢慢地放开对他的限制。
    文侪当然可以不是同性恋,但文侪得喜欢他。
    文侪当然可以在他表白后动手揍他,但最好揍完能抚慰抚慰他。
    这样,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表白的时候,依旧会觉得甘之如饴。
    文侪当然可以觉得他是变态、疯子、无赖。
    反正他本来就是。
    所以爱他吧,否则他日后大抵会心怀怨恨,变作一只恨海难填的九郎。
    到那时,可能又要文侪来给他解怨了。
    至于终止死亡循环的方法,大概只有——爱他。
    戚檐乐呵呵想着,抬起眼来。
    头疼,可意识很清醒。
    已是深夜了,清寒的月光打在身侧文侪漂亮的轮廓上,琥珀色的瞳孔在长睫掩映下冷冷地凝于地面一点。大概是有所察觉,他不紧不慢落下撑床的手臂,慵懒地斜倚在床头,偏首看向戚檐。
    戚檐那赤|裸|裸好似挑衅一般的目光显然已叫他见怪不怪了,他大抵是觉着累,因而连唇都没张。
    可戚檐利索坐起身,又像个狗皮膏药般贴过去,在四目相对时,冲他露出个分外灿烂明亮的笑——
    “我喜欢你。”
    怕文侪误会是兄弟情谊,所以戚檐又凑近他的耳,笑着说——
    “和我在一起吧?”
    【委托伍·鸿运当头团圆饭店】
    第125章
    “起先是刮了风,而后下了雪。你匍匐冰面照镜子,与河底的怪物四目相对。”
    “你失声尖叫,惊觉——你即他,他即你。”
    ***
    1988年,一条铁路修到了城北郊区一镇,带走了那郊区大半人口。
    镇上边山有周氏富户祖上载下来的一间大饭店,名字颇响亮,就叫“鸿运当头”。
    那儿原是逢年过节的好去处,当地人不论老少都要亲切喊一声“团圆饭店”。奈何绿皮火车哐当当一响,不足三年,饭店跟着冷清下来,以至于门可罗雀。
    2000年初,一场瘟疫在凛冬的小镇一隅蔓延开来。
    由于缺乏有效药物,提前听闻风声的富商巨贾都制定了远走的计画,随着远去的长龙一道离开了这小镇。
    始终舍不得祖业的周氏一家决意在团圆饭店吃最后一顿饭,再各奔东西。
    哪曾想这饭一吃,人却离不开了。
    暴雪封山,一并埋了铁轨。
    火车来不了,周家亲戚被迫留在起疫的镇中。
    七日后,雪弱了。
    呵哧呵哧冒烟的绿皮卡车又开到了小镇。
    谁料火车开至将停时,忽而碾着了什么,列车员下车看,却见底头伏着周家小少爷。
    火车轧碎了他全身的骨头,列车员发现之际他已是血肉模糊、肝脑涂地。
    冷冰冰的铁轨将他的皮肉沾得很牢,轻易掀不下来,朝四面溅开的淋漓血却将晶莹的白雪染得又黑又浊。
    ——————
    “哦。”文侪慢腾腾将瞥着他的目光收回去,“今儿玩这一出。”
    “哥……你好好看着我的眼睛,我在表白呢。”
    戚檐差些没忍住又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他,可他的喉头滚了滚,于是将手搭在文侪的两肩上,又重复一遍:“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我喜欢你,不是兄弟情,是千真万确的——爱情。”
    “傻x。”文侪给他翻了个白眼,再不肯看向戚檐,只还懒懒地伸腰,随后递去一记狠瞪,“说得我满身鸡皮疙瘩。”
    “我喜欢你,我,戚檐,喜欢你,喜欢文侪!!”戚檐逐字解释去,像是担心文侪理不清重点亦或不相信,于是补充上一句,“我是同性恋。”
    文侪拳头一硬,终于忍无可忍打在他手臂上:“你特么的再乱说那鬼都不信的狗屁话,老子真把你揍得飙泪!!!”
    戚檐皱着眉:“你不信?”
    文侪冷笑:“岑昀可能会信。”
    戚檐笑起来,只稍稍转了转自个儿僵硬的脖颈,深吸一口气,手一使劲,便将文侪将摁倒在床。
    蓬松的卷发倏忽间陷入了洁白的柔软中。
    雪色寒凉,文侪的眼底却烧着那北风灭不掉的灼灼烈焰。
    几点跳跃的火星蹦起,烫得那脸皮比墙厚的戚檐耳垂微红。
    “文侪,我喜欢你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当真是喜欢啊……”
    狐狸眼里头盈满了怨色,可只一霎那神色便叫狡黠给覆盖,他笑着盯上文侪的面颊:“你不信的话,就让我亲一口?”
    “你能亲男人?!”文侪烦躁地抬手要把他推开,“别说笑了,闹到这儿我也不觉得有意思……”
    “我喜欢你。”戚檐定定看着他,照旧说,“我可以说一辈子,说到你信。”
    文侪推不动,这才移瞳去看。
    大抵是看出了戚檐面上不同以往的神色,文侪的一对眸子肉眼可见地抖动起来。他躲开戚檐的目光,只把手放去戚檐肩上:“起开!老子要坐起来。”
    戚檐撇撇嘴,乖乖让开,还搭了把手将文侪给扶了起来。
    “我喜欢……”
    “靠!你特么别说了。”文侪下意识伸手捂住戚檐的嘴,又猝然把手给收了回去,“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要给你喊聋了!”
    戚檐歪了脑袋冲他笑,活像一只静待主人搓弄的拉布拉多。
    “哥,你总得给我个回答吧?我这也是头一回和人表白呢,这么说来,你还是我的初恋呢,赏个脸呗,我会乖乖听话,包你满意的。”
    热气从颈往上升,天冷,但文侪觉得自个儿脑袋有些烫,烫得他想一头扎入凉水中冻个痛快。
    “唉!小番茄。”
    戚檐不合时宜的玩笑话叫文侪的拳头硬了一硬又一硬,他觉得应该揎拳掳袖,再把戚檐狠狠揍一顿,叫他明白对兄弟说情话毫无道理。
    可他其实打戚檐打得也真不少。
    戚檐他难不成是……
    受虐狂?
    文侪整理思绪费了点功夫,开口时却显得冷静异常,字句间仅有不近人情的淡漠。
    “我不答应。首先我不是同性恋,其次我不可能喜欢你,至于先在一起试试之类的想法,我一点儿都没有。”
    心中话爽快出口了,文侪又忽然觉着那说法实在太过伤人自尊,于是赶忙补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呃……也不是说讨厌你,那意思是咱俩之间顶天也只有兄弟情……”
    “我当然知道。”戚檐的眉目依旧弯着,话音间夹杂着澎湃的雀跃与兴奋,他显然想如往常一般伸手拥抱文侪,却被文侪躲开了。
    戚檐耸肩一笑:“追人嘛,自知之明当然得有。我不会奢望你立刻回应我,单单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对当你的兄弟、朋友一类不感兴趣……”
    倒乐意当你的狗。
    他当然没说,只微微一笑,控制着分寸,尽可能不把那炸毛猫儿吓跑:“反正从今晚起,我就要开始追你了。”
    文侪试图用效率主义劝退他:“你既然清楚我不会答应,就不该和我说……我提前同你说,你无论怎么追,我都没可能答应,只会增加你放手时的沉没成本。”
    “当然要说,你得清楚我对你做出的一切行为的出发点,细细体会着,没准有一日就感动到了,爱上我了。”戚檐开始炫耀他两行大白牙。
    “我不会。”文侪斩钉截铁,扭过头去坐至床头,不愿再听,“总之……你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茬了。”
    “不可能。”戚檐的语调鲜见地低沉下来,他朝文侪略微蜷起、呈现出防御姿态的身子无奈一笑,“对不起,但你也知道我这人死心眼,不撞南墙不回头,认准了就绝不可能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