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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谢景珩呼吸一滞。
    这是谢承钧出事那天来的车,他永远忘不了。
    警方判定谢承钧酒驾导致车祸,两死一伤。
    尸检显示,谢承钧血液里有大量酒精,车是驾驶员本人操作不当导致失控,没有任何疑点。
    只有谢景珩坚持说是车无故失控。
    他当然可以确定谢承钧没喝酒。
    变道时对面来车,刹车失灵。
    两辆车撞击的一瞬间,他坐在副驾驶上。
    下一秒谢承钧把他脑袋按进怀里,之后是巨大的冲击,碎玻璃,安全气囊,起火的车盖……
    他从谢承钧怀里抬起头,血从谢承钧头上滴到他身上,他手忙脚乱地捂住伤口想让血停下,那血却怎么也流不完。
    “哥,哥,你流血了,哥你伤哪了,哥哥……”
    谢承钧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冲他笑了一下,“哭什么,别怕,打120。”
    再之后是漫长可怕的等待,冰凉的泪,热的、不知道谁的血。
    ……
    谢景珩以前被保护得太好了,没真正接触过公司业务,更没见过那些阴暗面。
    车完全撞毁,警方言之凿凿,他空口白牙找不到证据。
    视频播完那一刹自动销毁。
    谢景珩疯了一样翻来覆去点击那段视频,试图查网页缓存记录,都无法恢复。
    他背上突然疼了起来。
    神经痛来势汹汹,好像用生锈的铁片在骨肉间来回抽拉,逼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双手几乎掐进腿里。
    疼痛持续了十几分钟丝毫不减,谢景珩感觉手底下腿动了一下,确切说是颤抖,愈演愈烈,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谢景珩惊得瞪大眼睛,他意识到自己的腿痉挛了,然而以前从来没有过,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明明一直以来双腿都没有一点肌张力。
    谢景珩咬紧牙关,断断续续吐出一口气,抖着胳膊试图从轮椅往床上挪。
    他完全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双腿不受控制,力量却大的出奇,一下就把他甩到地上。
    谢景珩疼到眼前发黑,躺在地上没力气再动。
    不知道过来多久,窗外渐渐有了微光,腿上动静逐渐消失了。
    室内开着空调,地板冰凉,谢景珩想坐回床上,只是稍微一动,腰上有知觉的部分就撕裂般的疼。
    他偏偏不信邪。
    反反复复尝试各种角度,用手扒着轮椅和床头柜,可下半身就是怎么也拖不动。
    就算忍住腰上的疼,也控制不了无力的腰腹,最终只能借着手臂力量勉强坐起来。
    谢景珩喘着粗气,倚在床头柜上,伸手把两条没知觉的腿搬起来揽住,脸埋进臂弯里。
    谢景珩觉得自己该恨的,也应当难受,可是没有恨,也不想死,他这半条命可是哥哥的命换来的。
    他没什么情绪,只是感到异常的无力,面对瘫痪不受控制的身体,面对公司那些棘手的事情,面对近在咫尺却毫无办法的真相……
    第10章
    天大亮了。
    “嘟嘟嘟——”
    有人敲了他的房门。
    “谢景珩?你醒了吗,怎么不接电话?”
    是江浔。
    谢景珩伸长胳膊,够到床头的手机,几个未接电话和消息都是江浔的。
    “找我干什么?”
    一开口他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像话。
    “你怎么了?”
    “没事。”
    “没事开门,我找你有事。”江浔声音多了丝急切。
    “你能有什么事,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
    谢景珩一大声,牵动身上肌肉更疼,尾音不自觉地打了颤。
    “谢景珩,你不开我可自己开。”
    江浔说完没了声音,好像走了,很快门口传来房卡的“滴滴”声,江浔身后还跟着酒店工作人员。
    他们快走到卧室门口时,谢景珩一瞬间想躲,但动不了分毫。
    江浔进门看见他的一瞬间把身后的工作人员挡了出去,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酒店工作人员把房卡留给他才离开。
    江浔走过来半跪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谢景珩“啪”的打开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在酒店里强行进别人房间也算非法入侵他人住宅你知不知道。”
    谢景珩红着眼,脸上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额头上垂下的发丝被冷汗打湿。
    江浔和他生不起气来。
    “谢景珩,先起来行不行。”
    江浔靠近他,手臂就要环上他腰,他抓住江浔胳膊,却没力气推开,硬生生给自己疼出一身汗。
    他自己怎么折腾无所谓,但受不了江浔可怜。
    谢景珩缓了一会儿才推开他,“别用这种语气对我,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来管我。”
    江浔脸冷了几分。
    “我不管你,你能不能心疼心疼自己!疼了忍着、发烧了不找医生、上不去了不找人帮忙,手机在手边上是摆设吗?不知道找人求助吗?”
    江浔说话直戳人心窝子,谢景珩偏过头咬住下唇说不出话,他怕一张嘴眼泪先流下来。
    这种铺天盖地的委屈,爸爸和哥哥去世后他从来没有过了。
    江浔心下一颤,后悔了。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谢景珩下唇,“别咬,出血了。”
    江浔静静等了好一会儿,等到谢景珩呼吸平稳下来,试探性得伸手圈住他。
    谢景珩没说话,只是起身的一瞬间攥紧了他的衣服,他心脏好像也被攥了一下,手臂也几不可察地一颤。
    江浔把人放到床上,谢景珩弓着身子侧躺着,手还攥着他。
    他松不开,身上疼得太狠了,全靠一口气硬压着,他怕一松手,这口气就散了。
    江浔手覆在他背上,从有知觉的地方抚下去,到知觉模糊,然后感受不到,周而复始,给他揉开腰上僵冷的肌肉。
    这个过程并不好受,谢景珩全部力气都花在咬牙忍痛上了。
    好大一会儿,他缓过点劲儿来,推开江浔的手。
    “不疼了?”
    “刚才发生什么了?”
    “去医院看看?”
    “不去。”
    江浔问了一串,他只回了一句,江浔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拿他无可奈何。
    “我能住你这边吗?”
    “不行,为什么!”谢景珩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下子瞪圆。
    江浔擦掉他额角的汗,“你又不给我开门。”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谢景珩垂下眼。
    “我追你,想每天看见你。”
    “追我也不行。”谢景珩脸又绷起来。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追一个人就要天天让他看见自己。”
    “……”
    又回到这个话题,谢景珩感觉被江浔绕进去了。
    江浔真是在他身上一点好都没学,净拿他的招对付自己了。
    “我住隔壁卧室,套房这么大地方又碍不着你。”
    “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和我上床。”
    谢景珩被他气笑了,动了一下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不再理他。
    江浔似乎轻笑了一声,立马去拿自己的行李了。
    谢景珩长叹了口气。
    他不是真的拒绝不了,要他真不愿意,江浔怎么可能一次次得寸进尺。
    他多少……还是有点私心的。
    他私心觉得,江浔并不会害他,觉得江浔说的喜欢是真的,
    只是,怕是江浔自己也分不清,对他有几分喜欢又有几分是执念。
    他当然有私心,也贪恋这点温存。
    可私心和自尊心常常打架。
    更重要的是,江浔的心,他以前就没抓住多少,现在没那个心力了,他不敢真的赌。
    -
    在江城的工作都很顺利,除了合作方爱抠细节,每次开会磨磨叽叽,磨的他没了脾气。
    总之结果还是好的。
    江浔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倒是没达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步。
    江浔应该也挺忙的,大部分时间要工作还要线上开会。
    他们每天的固定见面时间只有吃饭。
    江浔每天一日三餐都要拉着他一起吃,雷打不动,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硬是把他不规律的三餐和作息都掰回来了。
    除了有时候,他早上起不来不想吃、工作忙了懒得吃,偶尔为这事儿和江浔吵两句之外,两个人可以算得上相安无事。
    直到出差最后一天。
    合作都谈完了,明天回程的飞机。
    谢景珩精神也放松下来。
    这快一周了,他怕身体再出问题,酒店也没有无障碍设施,他每次洗澡都是草草一冲。
    好在之后没再犯过痉挛,神经痛也没那么严重。
    谢景珩忍不住想在浴缸洗,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他感觉还可以。
    洗的时候还是很顺利的,就是出来有点困难,浴缸沿滑溜溜的不好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