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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我飞快输入,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
    不待对方回覆,继续发出一条又一条讯息。
    【我想见你,西恩。我们来全息链接吧。好不好?】
    【全息链接不行,那视频通信总可以吧!】
    【视频通信要是你还不愿意,那语音吧!语音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有很多事想告诉你……】
    【我好想你。】
    状态栏显示对方一直在输入,可我等了又等,还是没有一个字蹦出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在那一刻,我忽然读出了那只军雌未出口的犹豫、害怕和为难,以及一丝丝的怅惘。
    我直接拨通了语音通信。
    等了十几秒、在我以为西恩还是不想理我时,那边应允了。
    “西恩。”我叫出他的名字。
    “……阿尔托利。”起初只有呼吸声,顿了几秒,雌虫才开口。
    “……”
    一时间,我们两都没有谁继续开口,就这样保持了好长一会的安静。
    只静静彼此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受着对方就在那里。
    近乡情怯?
    这个词也许不太贴切,但一时半会,也只能想起它了。
    就字面意义,能描绘出我一部分的心情。
    “……对不起。”
    我又说出了这个老套的道歉万能句,并在长久以来,第一次鼓足勇气,决定触碰雌虫的那个伤口。
    “当年……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
    “那些话,真的很过分。”
    “我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却忘记了你比我更痛苦、难过。”
    “……我后来有调查过,舒尔希确实对你做过那些事。”
    “他的行为已经是犯罪,应该接受法律制裁,我却……”
    “我不光没法还你一个公道,当年就连对不起,也说的太少。”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酸痛、胀疼、苦涩、憋闷……只有说出来的这一瞬,才知道,其实并没有一天忘记,也没有一天感到彻底的轻松,居然仍有这么多感情。
    西恩也是这样吗?
    我不由自问。
    当年,在我们婚后第二年,由那次壁炉前的亲吻开始,我们的关系急剧改善。
    西恩第一次fq期,我们日夜贴粘在一起。
    fq期结束后,我也常常会去西恩房间过夜。
    科尔当时正在一路高升,每日都忙着在外应酬,有开不完的军团会议、参加不完的晚宴庆典,偶尔早归,往往交谈不了两句,他便困乏疲惫着洗完就睡。
    那会我不是很开心。
    这就是婚姻生活吗?
    我常问自己,看着婚前完美的圣廷骑士,一点一点剥掉他在外的闪耀光环,变得和自小到大所见的那些雌虫越来越像。
    我不是不知道他的野心。
    可努力向上爬,费那么大的力气,却只是想要那些我早就厌倦的东西吗?
    他是否知道那些渴慕之物背后隐藏的昂贵代价,还是就算知道,也在所不惜?
    这些话我问不出口。
    便只能另寻管道来查找慰藉。
    可若说西恩是科尔的替代品,那又太过。
    他们两只虫,截然不同。不管是出身背景、性格喜好、还是对我的态度,都是天差地别。
    那时,我偶尔还是会参加旧友们发起的聚会,听着那些万年不变的社交话题,观赏毫无乐趣的必备节目,偶尔用一点点致幻剂,在烟雾缭绕的幻境中给自己找点乐子。
    也陆续收了几只雌奴。
    他们都像精美制作、批量生产的玩偶。
    服侍起雄虫来时,有恰到好处的温柔和脾气,随君挑选的床-上技巧,同时又像最精密的观察仪器,可以察觉你自己都没发现的趋势变化,提前预知、调整,将雄虫的每一丝需求,都满足得彻彻底底。
    可睡过几次,就感到腻味。
    透过不同的面容,我看到的都是同样贫乏、无趣、又相似的灵魂。
    西恩却完全不一样。
    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棱角分明、我行我素。
    守着规矩,又蔑视规矩;古板传统,又总做一些危险行径。
    对我不假辞色,生起气来又吼又咬,还动不动就给我臭脸,和我冷战,桀骜不驯的像一头永远不认输的猛兽,似乎只要我一不小心,他就会挣脱我手中的绳子,奔向自由的原始森林,再也不见。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问题。
    他是我名正言顺未婚夫时,我觉得他这种性格的雌虫,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可当他成为的雌侍后,我们在床上混到可以互相踹对方时,我又觉得他好的不得了。
    太对我胃口,恨不得每天都绑一起。
    也是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份军团的任职邀请。
    级别跌落到b级以后,西恩荒废了两年。
    表面是因伤无限期停职休养,但所有虫都觉得他不会再回到军团了。
    只等他自己过了那一槛,便退役转业,去某个政府后勤部门做个主管,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
    我却清楚,他一直都想再回前线。
    普兰巴图余孽未清,各地叛乱时有发生。到处都急需高等军雌,尤其是有经验的作战指挥能手。
    像他这样的,虽然上前线杀敌有些不够看,但实打实的指挥经验还在,是国防部和各军团都想争取到手的有力补充。
    放到往常,我不会阻止他。
    但我不想和他分开,更不想在他刚刚怀孕后,放他去危险的地方战斗。
    我们爆发了一次堪称凶残的争吵。
    事后回想,彼此都把对生活的失望不满,发泄到了对方的身上。
    “你就希望我一辈子这样吗?!!当只摇尾乞怜的狗,整日趴在你的脚边,等你回家、等着挨艹、等着你的一点施舍可怜?!”
    “怀孕了又如何?!难道怀孕了我就该立刻辞职卸下所有职务,所有时间精力都用来伺候肚子里这只什么都算不上的东西吗?!”
    “阿尔托利,我不是你的附属物!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绝不会是!!”
    我又是如何回击的?
    好像是这样——
    “你早就不是萨洛提斯少将了!没错,军团是保留你的军衔,但你自己很清楚,你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做虫要向前看!死把着过去不放只会显得自己悲惨可怜!”
    “你就那么想去送死,再当一回政客议员们争权夺利的工具?再被虫算计、甚至就连亲族都将你舍弃!!”
    “虫崽,那么多雌虫想要不可得,你却根本不想要,你觉得那是累赘、是拖累,是束缚,不是吗?!”
    “可该死的,你早就和我绑死了这辈子!西恩·萨洛提斯,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最后那句话冲出口时,我就知道完蛋了。
    黑发雌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僵在那里,高大强壮的身躯在无限拉开的沉默里像是裂开了,成了一片又一片临时拼凑在一起碎片镜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再也拼凑不起。
    他气到发抖、随后连话也说不出,然后他摔门而去,当夜就打包行李,去了军团任职。
    那会他怀孕刚满一个月。
    我们冷战了整整三个月。
    再见面时,是我作为亲属联系虫,接到前线医院打来的电话。
    说西恩在作战中受到叛军自杀式袭击,被五六片弹片穿过身体,正在医院做处理,暂时体征平稳,没有生命危险。
    但因为陷入深度昏迷,加上他的精神域特殊状况,需要我前往确认、唤醒。
    我坐最快的专舰,去了医院,看到了他的手术报告。
    却没有找到关于虫崽的任何检查结果。
    询问主治医生,对方报告说 ,经检查萨洛提斯少将没有妊娠反应,不在孕期。
    我用精神力潜入他封锁的精神域,轻轻扣响他的意识内核。
    在他的精神域被“锁”起来后,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在他睁眼后第一时间,我咬牙凑过去,沉声质问。
    “——西恩·萨洛提斯,你tm为了你的前途,做了摘除手术?”
    雌虫虚弱地躺在那里,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显然没有太过清醒,怔怔看着我。
    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更阴冷。
    这次是贴在雌虫耳边问的。他不可能听不见。
    于是等我抬头时,西恩又是我熟悉的那只西恩了。
    他坚毅的眉宇间含着冷冷的怒火,锋锐的目光寒冷得刺虫,他就那样盯着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然后发出一声格外清楚的冷笑。
    “滚。”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于是坐了一夜专舰、跃迁了两次的我,就这样直直掉头离开,气得回家喝了两个月的酒。
    两个月后,我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