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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三哥在外面的工地搬砖,做苦力活,不经常回家。
    这天左明又看见母亲束贞和之前的老婆婆在客厅里嘀嘀咕咕。
    老婆婆身穿藏蓝色衣服,身材微胖,满口金牙,牙齿伶俐,虽然岁数大,头脑却清晰灵敏。
    她姓匡,单字一个菊,早年死了老公,没有子女,寡居多年。
    平时喜欢凑热闹,善与别人打交道,索性干起了牵绳搭线的媒婆勾当。
    左明竖起耳朵听母亲和匡菊的对话。
    母亲问:“你这个活能揽不?”
    匡菊笑:“好妹妹,有一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我这里,有钱鬼都得给我跪下,这点小事我还是搞得定的,不过我得先看看货色。”
    束贞随后将七妹、八妹叫出来。
    匡菊眼睛微眯,凑上去,在两个半小不大的女孩子身上一顿摸,像是在对某种物品定品相。
    匡菊手捏开七妹的齿牙:“太黄了,嘴都没洗过,有点口臭。”
    随后她又牵起八妹的手:“手弱无力,不是活很长的命。”
    母亲听出她的意思,这两个都不是品相十足的好货。
    她巴巴地谄笑:“菊姐,要不是家里实在没米下锅,谁忍心卖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她们俩这点小毛病,可以改,以后多刷刷牙,多吃点长力气,保准儿没问题!”
    匡菊又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随后低头和束贞,叽里咕噜说着密话。
    左明隔得太远,听不清,但看母亲笑得哈哈的样子,他知道七妹、八妹命运已定。
    果真不久后,匡菊拿着两颗大的棒棒糖,塞给七妹、八妹,交给母亲束贞一个鼓得凸/起的包裹。
    母亲束贞脸上压抑不住地绽放满意的笑容。
    两个瘦弱的女孩,被亲生母亲无情卖掉,由匡菊一路牵着,坐在驴车上,伴随漫天沙尘,消失在山野尽头。
    左明这时不仅厌恶母亲,而且恐惧母亲。
    他怕她哪一天也把他给卖了。
    七妹和八妹被卖走后,家里只剩下他和四姐、六妹。
    四姐完全是另一个版本的大姐,任劳任怨操持着家里大小杂事。
    母亲束贞拿着厚厚的一笔卖/女儿的巨款,一头钻进麻将铺子,打了个昏天黑地。
    晚间,母亲带了一个男人回家。
    男人光明正大和束贞在卧室房间里嗯嗯啊啊,母亲尖锐不停的叫声让左明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掉。
    原本拥挤不堪的炕上,只剩他、四姐和六妹三个人,倒是一下子变得宽敞许多。
    四姐用卫生纸挤成一坨,塞在六妹耳朵,她自己也塞了两团。
    第二天,束贞又带回来一个男人,与上次不是同一个男人。
    一晚上的吵闹,让左明恨不得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第三天晚上,母亲将之前的男人带回来,碰到三哥回家。
    三哥看也不看束贞,束贞也不看他,像陌生人。
    三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团,叫左明起床来吃。
    纸团包裹的是一大张酱香饼,香气四溢。
    三哥手撕一大块给左明,又将剩余的分给六妹和四姐。
    “三哥,你不吃吗?”左明问。
    “我吃过了。”三哥语气疲惫。
    左明发现他比出门那时瘦了好多,脸也变得非常黑,原先骨节分明的少年手,变得粗糙黑浊。
    左明把饼子掰给他一半:“三哥,你吃。”
    “那好吧。”三哥接过去。
    三哥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在担心他。
    母亲束贞将七、八妹卖掉的事,人尽皆知,在这条街上一传十十传百,吵得沸沸扬扬。
    他自然也知道。
    但他也没办法。
    突然外面一阵吵闹。
    “死骚/逼!找上这么个废物!”
    “你再说一句试试,谁他妈是废物,你才是废物吧!要不是你无法满足这个骚/逼,她怎么又会来找我。小短丁。”
    “我操/你妈!!!一对贱畜!!流脓的烂疮玩意儿!不要脸的狗东西!!”
    “哎呦,只会这几句啊?!骂人也不会,难怪举不起来,与其骂我,不如趁早吃伟哥,别丢男人的脸。”
    开始有翻箱倒柜的刺耳声,随后夹杂女人的哭喊声。
    六妹怕的紧紧躲在四姐身后。
    三哥极力镇定地走出房间,想看看外面怎么了,左明也跟上他。
    地下流淌一摊子血,左明顺着血迹望去,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女人是母亲束贞。
    倒在束贞旁边的还有一个男人,他颈部咕涌大量的血,眼睛像死鱼般翻着。
    “死!死骚/逼生贱/逼!”
    没来得及反应,三哥的脑袋已经开花,鲜血如水柱喷涌。
    左明见三哥直直地倒在面前。
    背后露出一张杀红眼的男人,他拿着菜刀,浑身是血,样子非常恐怖。
    左明害怕地躲进里间。
    男人像恶鬼,踩着血迹,来到炕房。
    “贱东西都给我去死!”
    男人厉吼,表情狰狞。
    四姐害怕地瑟缩身体,男人将她一脚踢开,手像提小鸡捏住六妹纤细的脖子。
    左明见状,赶紧上前咬住他的大腿,男人一脚将他摔远,他的脑袋被重重砸在门框上,眩晕不止。
    男人手扒开六妹的衣服,奸/辱她,随后手起刀落,直接砍死。
    “现在该你了。”
    男人紧盯四姐,目露凶光。
    四姐抱着头哭,她太害怕了。
    就在男人伸出手时,左明拼尽力气,双手高举凳子,死命地砸向他的脑袋。
    男人转身,充满血迹的脸,恐怖得如地狱恶鬼,他凶狠地瞪了一眼左明,随后不堪一击地倒在地上。
    “四姐,快跑!”
    左明强忍身体不适感,拉起四姐的手。
    男人倒下的身体又开始动起来。
    四姐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地被左明带出屋,一路飞奔。
    跑了一段距离后,四姐扛不住,跑不动。
    “小明,我脚好疼。”
    四姐呻/吟说。
    之前四姐因为挑水脚扭伤还没好全,刚刚跑的时候,她的破烂布鞋被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扎中,刺进肉里,流出鲜血。
    “四姐,先休息会儿。”左明现在的地方离家好远,由于黑灯瞎火,盲目地跑,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里。
    但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回去。
    刚刚惊险的一幕,让他胆寒。
    左明将自己的衣服扯了一块,用手取出四姐脚底的玻璃碎片,简单地给她包扎。
    歇了片刻,左明便想让四姐和他一起逃。
    但四姐动也不动。
    “四姐!”左明摇她的身体,见她嘴唇发乌,额头烫人,眼睛也睁不开。
    “四姐,我们去找医生。”可是方圆十里,黑漆漆一片,他无法分辨自己在哪里。
    他扶起四姐,为今之计,只有向前走了。
    他希望四姐坚持住。
    走了一段路后,四姐浑身无力地倒下。
    “四姐!”左明心焦。
    可平时这个顺从良善的姐姐,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答他。
    左明手指颤抖,测她的鼻息,还好,有气息。
    他果断背起四姐,行走在夜色荒凉中。
    四姐比他高一大截儿,他长得又瘦弱,背起来走了许久,累得喘息急促。
    “四姐!”
    他喊她的名字,唤醒她的清醒意念。
    “四姐!”
    “四姐!”
    “姐姐!”
    “姐!”
    左明不知走了多久,仍没有找到灯光。夜风将四姐身上的温热毫无遗漏也毫不留情地带走。
    背上的人,已不再呼吸。
    “四姐。”
    左明边哭边喊,眼泪滚滚而下。
    他双脚麻木,体力不支地跪坐在冰凉的草地上。
    晨晓的第一缕光,照在他苍白、染满热泪的脸上。
    他对着日出看了许久,那红彤彤的太阳,照耀金灿灿的光。
    如果世上有神明,他多么希望神明能让四姐醒来。
    四姐是家里对他关心最多的人,大姐心善,可总是很忙,不像四姐既善良又细心,看到他头上痒得抓出血,会帮他洗头,剪发,会教他洗澡,会给他做衣服穿,会让他别喝冷水要喝热水……
    相对于束贞,四姐更像是他的温柔母亲。
    “四姐。”左明手抚摸她的脸庞,小手颤抖。
    一只雄鹰挥舞一双长翅,搅动四方空气,狠狠地撞向青空。
    长空鹰鸣,响彻宇寰。
    山谷间荡漾惊天动地的鹰啸。
    左明迷茫地望向在天空展现王者之姿的夜鹰。
    黑鹰的傲姿,倒映在他清亮的瞳孔里。
    第145章
    左明第一次见到季寻是在桂花飘香的九月。
    他作为新生来办理入学手续。
    北都市传媒大学是繁华鼎盛的北都市第一传媒艺术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