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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没成亲。”
    林锦璨摇头:“可我知道你有婚约了,大梁人人都知你与太后最疼爱的嘉宁小郡主指腹为婚,你迟早是要娶她的。”
    嘉宁郡主的脾气,她早有耳闻,她父母永定王和王妃在她三岁时,便双双牺牲于沙场,太后怜惜她一个孤女无人照看,便把她当公主养。
    要什么就有什么,性子骄纵跋扈譬如,心狠手辣。坊间传闻,她一直养的小兔子咬了她一口,她便让婢女抽皮剥筋扔去喂狗了;要么今天推这个公主下水,明天用鞭子抽打那个小侍女。
    总归不是个好惹的主。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就是这样泼辣的女子,才可能治的住谢鹤徵这个…恶贯满盈的男人。
    以毒攻毒,日后在谢府,说不定可以看到这夫妻二人掐架,把好好的侯府闹的鸡犬不宁呢。
    嗯,好刺激,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呢…
    林锦璨下意识咂吧了下嘴。
    谢鹤徵看她撅着小嘴,眼眸四下瞥着,不知道这姑娘心里在想什么鬼主意,他瞪着她:“知道我要落在那种女人手里就这么高兴?真是白救你了。”
    呵呵…
    做人说话不能太直接,林锦璨摇头:“没有哦,嘉宁郡主那么美,你们金童玉女很般配呀,日后生的小宝宝肯定又聪明又漂亮。
    “我呀,一个自幼看人眼色庶女,嫁人便不想委屈自己了,喜不喜欢不要紧,我只是不要做别人的小老婆,给别的女人端茶倒水。”
    这话,林锦璨是认真。
    还挺有骨气,谢鹤徵撑着脑袋笑了下,一只手指已经不知不觉将二人垂落下来的头发打了个死结。
    “我没见过她,不喜欢她,争取…也不娶她。”
    “小翠翠,打开看看。”
    谢鹤徵唤了声她的乳名,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
    当杀手久了,林锦璨其实有点迫害妄想症,这种东西在她眼里就是个机关,里面不是什么暗器就是毒虫什么的。
    谢鹤徵才和她说情话呢,应该不是要杀人的吧。
    林锦璨咽了咽喉,半眯着眼睛,捏着手指小心翼翼将匣子打开,“咔哒”一声,她如惊弓之鸟般,不小心把匣子扔了出去。
    谢鹤徵:“……”
    匣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映入眼帘,里面是一卷图纸,谢鹤徵捡起来将其缓缓铺在林锦璨面前。
    宣纸大约有半米长,上面画着不同款式的发簪图稿,林锦璨一眼看过去,有足足六款。
    “喏,小爷我画的,今天高兴赏你脸,快选一个,选好了,我亲手给你做一支。”
    “你画的?”
    林锦璨瞧这些款式丝毫不重样,每一支都有独特风格,譬如左上角的红梅状弧形珠串尾端挂着流苏珍珠,中间的蓝秀球花瓣上镶着金丝,左下角的墨绿竹叶为主的深色多宝簪。
    林锦璨不由得想,这样精细功夫,他舞刀弄枪的笨手和总是发疯的脑袋,真的画的出来吗。
    “不可以?”
    她犹豫了下,很绝情地摇头。
    “…这真的我亲手画的,小翠翠,你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看轻我?”
    谢鹤徵努力证明自己,然而,下一秒更让他扎心的话灌入耳中。
    “不,是我不要。”林锦璨很果断。
    男子送女子发簪的意思她明白,长发绾君心,若收了便成了定情信物。
    她怎么可以随便接受一个男人送的发簪呢?
    “不要?是嫌不好看?”谢鹤徵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簪稿开始怀疑了起来,他
    百思不得其解,这也不丑啊。
    林锦璨看着双手有些发颤的少年,默默地深吸一口气,这世上,怎么有人可以迟钝成这样。
    他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厚脸皮…
    “不是不喜欢,就是不想要,我不喜欢你,所以不能拿。”
    这样说总行了吧。
    他第一次放下身段,却这样无情拒绝,这个姑娘甚至不留一点让他幻想的余地。
    “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我哪里比你那个夫君差了?”
    谢鹤徵心口堵堵的,难道她那个夫君貌比潘安,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他这几年待在北疆可能皮肤有些黑了,可哪怕容貌就算不如从前,他的身家也肯定比他夫君多,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足够弥补了!
    换作从前,是那些女人匍匐在他脚下,跪下来求他临幸垂怜,怎么换作小翠翠,这下用哄的也行不通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抓住林锦璨的肩膀:“是不是因为杜壮?他欺负了你是吗?他碰你哪里了?”
    那次在竹林分别,是他同她置气,把她一个小姑娘扔在竹林里不管不顾,自己骑着个破马走了,才让人钻了空子!
    赵青墨也是个没用的,不是他身上的肉掉了就掉了,在要人时在何禄那边吃了瘪,就不管小翠翠了。
    谢鹤徵脑海里闪出一些不好的画面,他看着她肩颈上的淤青,怜惜道:“那些东西不好,不想说就不说了,你放心,我砍了他的手脚,挖了他的眼睛,将他封在酒翁里了,给你报仇了。”
    人彘?林锦璨想起那血淋淋的画面打了个寒颤。
    “赵青墨!把杜壮抬来,让他给小翠翠道歉!”
    门外静候的人闻召见,便很麻溜的招办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球状的东西拖在门口,虽然离林锦璨很远,但她还是能很清楚地瞧见。
    那团肉色的东西湿淋淋的,脑袋上的头发乱七八糟,脸上只呈现出四个大黑洞,脖子里不断发出的“咯哒”声,可以得知他还没死掉。
    “小翠翠,你看恶人有恶报,他就差没拔舌头了…”
    林锦璨骤然闭眼,什么也听不下去了,她并非什么怜悯众生的圣人,杜壮确实该死,可也太残忍了。
    谢鹤徵还是五年前的谢鹤徵,那个差点打死她的男人,一点也没有变!
    林锦璨颤抖着,把谢鹤徵靠着的小方桌往他身上一推:“我不要看这个!你走开!走开!”
    “哐啷”一声,林锦璨这下推的很重。
    谢鹤徵愣了一下,他不明白,看见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应该是高兴的吗。
    他原本是想让她开心的啊,这下好像搞砸了。
    谢鹤徵看着躲他的姑娘,突然有点害怕,他点头:“好!不看我们不看,赵青墨,快把人扔出去!”
    “恶心…”
    “你说我什么?”
    谢鹤徵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词语会来形容他?一瞬间,船舱内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心里一直自我绷着的那块墙,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坍塌。
    好,是他脑子搭错了筋,用自以为是的方法让她又受了惊吓。
    他不怪她。
    谢鹤徵可怜乞求道:“小翠翠,我手方才被你弄伤了,好疼,你帮我吹一下好不好?”
    斑驳的鲜红从纱布里慢慢透出。
    “给我包扎,就像给谢语念那样,我也要蝴蝶结。”
    林锦璨不理人。
    谢鹤徵眼中存着水花,他捡起地上的图纸:“那就选一个你喜欢的簪子,行不行?”
    这种诡异的关心,让林锦璨吓了一跳,她把怀里的被子堆在胸前,闭眼瞎指了一个。
    谢鹤徵见此心慌了。
    痛苦的回忆交织着,他好像又害一个鲜活可爱的人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样子。
    舱外传来叩门声,一个没有眼力的仆从跪在外面通风报信。
    “少将军,马上就要靠岸了,谢二公子正好在此处执行公务,说是要来看看您。”
    谢鹤徵听见那个讨人厌的名字,心情更差了,他冷冰冰道:“不见!让他滚!”
    仆从没想到主子正生着气,他哆哆嗦嗦着:“可…可赵大人已经让二公子上船了,估摸着现下就在甲板上呢。”
    甲板上?!
    林锦璨眼睛一亮,她听到谢如归的名字,也不管头皮上的疼了,就直把被子扔了想跑。
    她的靠山来了!
    谢如归是谢鹤徵兄长,他在怎么横行霸道,也要听哥哥的话吧?
    她看了眼非常生气的男人,也不管日后要怎么面对他了。
    只生怕再晚一秒,谢鹤徵就要抓住她,谢如归就要看到她穿成这样和别的男人独处一室了。
    林锦璨暗骂,她抬手一拽,抬腿踹了脚谢鹤徵的胸膛,硬生生将缠着对方青丝的头发拔断后,抓起架子上的外衣一边胡乱套着,一边往外跑。
    金猊香炉被少女的裙摆拽翻,咕噜噜滚在地上,那卷谢鹤徵画了三天的图纸可怜兮兮地
    被林锦璨不小心踩破裂成两半,最终躺到了香灰上。
    外面的侍女仆从闻此动静,生怕出了意外,他们才慌慌张张就要跑进来,却看见他们的主子正蹲在一捧香灰旁,拿着几团皱巴巴的纸发呆。
    少年抬眸,平静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