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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龙乾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怒火中烧地低下头,淬了毒一般要去看那个死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电闪雷鸣下,他隔着那人雪白的手指,赫然看到——
    阳光下,一个男人站在摩天轮前,笑得毫无阴霾,灿烂到难以用言语形容。
    而那个男人,有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第40章 扭曲
    ——怎么办?
    该怎么解释?
    兰舒大脑一片空白,按着照片僵在那里,只感觉人生中从未有过像眼下一样难熬的时刻。
    他身上的衣服因为刚刚的动作,被扯得顺着肩头滑落,肌肤滚烫不堪,钻心的痒跗骨深入,他却根本没空去管。
    电闪雷鸣下,龙乾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张照片,好似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长什么样子一样。
    事情突然间荒谬到了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地步。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照片上的那个人,脑海中瞬间浮现了许多更加荒谬的猜测。
    ——难道明雪时那个蠢货当年其实生了双胞胎,最终却瞒下了一个,想异想天开地以此要挟龙宇?
    后来那人机缘巧合和兰舒相识相爱并结婚,所以在兰舒这里,他其实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兄弟的替身?
    过于荒诞的事实下,龙乾甚至想起来了“诺伊”。
    或许科学技术和医疗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早就已经产生了什么更为先进的技术,能把人从信息素到外貌,全部变为另一个人的样子。
    所以就和兰舒能够伪装成那个平平无奇的beta一样,或许他自己也根本就不是“龙乾”,只是一个披着外衣的人造人。
    一个没有记忆,没有过去的怪物。
    一个比一个荒谬的猜测浮上心头。
    可冥冥之中,又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浮现在龙乾的脑海中。
    当真是那样吗?自己难道只能是替身吗?
    可为什么只有他能附身在这张照片上?
    为什么过去的记忆一片空白?
    为什么兰舒一开始对他那么冷淡,后面却好似被暖化了一样,一步又一步退让,对他的纵容程度越来越深。
    那真的是怜悯吗?
    龙乾想不明白,他也不愿再想了。
    他缓缓从照片中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向兰舒,眼底带着近乎狰狞的血丝,电闪雷鸣下,一时间像个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学长,”他的语气透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平静,“这上面的人……是我吗?”
    “——!”
    兰舒脑海中原本浮现了无数借口,随便挑一个出来,就够让龙乾肝肠寸断,这辈子不愿意再看到他了。
    可话到嘴边,看着那人布满血丝的眼睛,他颤抖着嘴唇,最终竟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龙乾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是他。
    兰舒念念不忘,爱到深入骨髓的那个人,居然是他。
    龙乾本该感到一阵狂喜。
    可荒谬感褪去,第一时间涌上他心头的不是喜悦,而是更为巨大的愤怒和难以言喻的滔天妒火。
    曾经有一个故事。
    有一个被关在瓶子中的恶魔,他极度渴望自由,于是在瓶中恳切地祈求有人能把他救出去,并且许愿会给那人以丰盛的回报。
    被困的第一个百年,恶魔发誓要给将来救自己出去的那个人无穷无尽的财宝。
    第二个百年,他愿意答应对方的任何三个要求。
    第三个百年时,恶魔对自由的渴望达到了巅峰,甚至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送给对方。
    可任他如何许愿,回应他的只有永恒的孤寂。
    期待和感激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逐渐扭曲成了恨意。
    当第四个百年,真的有人将恶魔从玻璃瓶中救出来时,他却要夺去对方的一切,让那人品尝和他一样的绝望。
    眼下龙乾就是那个瓶子中的恶魔。
    如果在他穿越成照片的那一刻就得知真相,他应该是震惊又欣喜的,最终他会在某一刻藏不住秘密,忍不住和兰舒表白。
    而如果当他在两人最甜蜜的时候看到真相,他应该是欣喜若狂的,说不定能惊喜到当场落下泪来,抱着兰舒痛哭流涕,心都愿意掏给他。
    但偏偏是到了现在。
    偏偏是到了,自尊和爱意被人无情的碾碎,所有的一切都支离破碎的现在。
    命运却突然告诉他——兰舒挚爱的亡夫就是他自己。
    就是他自己又如何呢?
    兰舒对外声称的一直都是“亡夫”,由此可见,在他心中,他深爱的丈夫早就已经死了,哪怕龙乾就站在他面前,他也从未吐露出半个字。
    无论有多少隐情。
    可兰舒就是宁愿抱着一张照片彻夜沉沦,也不愿看自己一眼。
    人是记忆的载体,没有了相知相伴的记忆,便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他就是那个瓶中的恶魔,他依旧愿意把心掏给兰舒,依旧爱对方爱到深入骨髓,可那股爱,在此刻已经彻底扭曲了。
    顶着面前人越来越不对劲的目光,兰舒头皮发麻,心知大事不好,当场开口承认道:“……照片上的人是你。”
    龙乾竟冷笑一声,阴郁而斩钉截铁道:“不是我,我不会笑得像傻子一样。”
    兰舒心下猛的一跳,下意识收回了按在照片上的手,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被他这一句话说得立了起来。
    他当然清楚,龙乾所说的“不是我”,并非真正把照片上的人误认为了别人。
    他只是因为愤怒和妒忌,扭曲到了连过去的自己都否认。
    龙乾一眨不眨地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兰舒爱上他时,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年轻,张扬,灿烂且愚蠢。
    可一切都变了。
    病痛和药物将他变成了一个阴郁、暴躁、易怒的怪物。
    他变得面目可憎,就算挤出笑,也只会是阴冷而可怖的,装都装不像。
    原来世界上最可悲的事,不是所爱之人心上有一座死去的不可逾越的高山。
    而是那座高山就是曾经的自己。
    曾经有人说过,真正的白月光,是时隔多年后的白月光本人站在那里也无法超越的。
    龙乾此时此刻想起那句话,就像是被硬生生扇了一巴掌一样,脸上刺骨的疼。
    看着alpha的神色,兰舒的心一下下坠入了谷底。
    完蛋了……
    他知道最糟糕的事情要来临了。
    他企图安抚这个疯子,可他情急之下,选了一个糟糕透顶的解释:“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暗恋你……”
    龙乾终于抬眸看向了他:“学长,到了现在还把我当傻子哄,这话你自己信吗?”
    兰舒一哽,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龙乾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又手足无措的样子,麻木了半晌的心脏突然间一阵抽痛。
    果然,自己和当年那个笑得灿烂的蠢货一点也不一样。
    怪不得他喜欢听自己叫他哥哥,怪不得兰舒说,他和那人第一次上床时,只有十九岁。
    龙乾一言不发地把照片放在了一旁的枕头上。
    兰舒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没敢再去碰那张照片。
    龙乾低头搂住了他的腰,像一对爱侣一样半抱着他,而后隔着兰舒,从他的手边拿起了那枚抑制剂。
    兰舒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人扭头贴着他的脸颊,亲昵地吻着他的耳垂,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恶鬼的低语:“我不想听任何解释,兰舒。”
    “我要砸了它,在这里标记你。”
    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姓名,兰舒汗毛倒立,瞳孔不受控制的缩紧。
    可龙乾攥着他的腰说完那句话后,下一秒,却把抑制剂塞到了他的手中。
    冰凉的管壁贴得兰舒一激灵,当即回了神。
    “你自己来。”恶魔在他耳边低声引诱道,“砸了它,哥哥。”
    ——哥哥。
    一样的称呼,当年听了只觉得可爱欣喜,眼下却让兰舒呼吸骤停,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的抑制剂,浑身上下湿的不行,理智被那股热浪折腾得几乎快要崩溃了。
    扎下去……只要一针扎下去……
    哪怕终止发情期,他依旧会显得有些虚弱,但若真要拼鱼死网破,龙乾肉搏不一定能赢他。
    可、可是……
    “我回来了,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人分明什么都没想起来,分明刚刚还怒到了极致,眼下却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蛊惑道,“砸了它,哥哥。”
    兰舒攥着那抑制剂近乎崩溃。
    只要扎下去,只要一针扎下去……!
    雨声砸在玻璃上。
    一阵惊雷平地而起,抑制剂被人扔在地板上,瞬间砸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