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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完了。
    泪水透过指缝,流了满手。
    全完了。
    事已至此,薛应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些年,随着薛应年年纪渐长,他渐渐不满荀淮对于他全力的接管与束缚,在朝政上疯狂想办法跟荀淮对着干,任谁劝都不听。
    有一位神秘人突然找到他,称自己是先帝留给薛应年的人,要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助薛应年杀了荀淮,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那时候薛应年本就对荀淮百般不满,加上那人告诉了他荀啸将军死亡的真相,薛应年自知没有退路,只能奋力一搏,哪有拒绝的道理?
    谁知他们竟然失败了!
    他们失败了!
    不对,其实是他失败了。
    眼下京城已破,那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的神秘人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见大势已去,早就逃走了。
    大梁要改朝换代,他薛应年是千古罪人!
    平日里在别人面前,薛应年总是板着个脸,想要拿出皇帝的威严。
    此时此刻,他孤苦一人,从骨子里蔓延的不安和无助终于将他吞没。
    空旷的大殿内没有一丝火气,殿外传来了吵闹、尖叫和哭喊声。
    这不再是金碧辉煌、万人敬仰的紫禁城。
    这里是薛应年的囚笼、薛应年的地狱。
    薛应年终于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不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到底是做了好几年决策者,薛应年很快抽着鼻子,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若是荀淮找到了他,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得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相通了这一点,薛应年迅速收拾好心情。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扯着衣服,想要把自己身上穿着的龙袍脱下来。
    可平日里都是宫人伺候他沐浴更衣,他也几乎从来没在意过。龙袍的穿法纷繁复杂,他扒拉了好一会儿,也只是把衣服弄乱了些。
    “可恶……”
    薛应年此时已经慌了神,他有些神经质地在大殿内转了一圈,终于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尖锐的瓷片。
    “太好了!”
    他欣喜着,毫不犹豫地拿着那瓷片在自己身上划了一道。
    “刺啦——”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在昏暗空旷的大殿内响起,刺耳的回声在那雕龙画凤的房梁上荡漾。
    “刺啦,刺啦,刺啦——”
    一下子不够,薛应年红着眼,不断撕着、扯着。
    被撕裂的布条在他的手指中划过翻卷,一些细碎的衣料飘到了空中,就如同暮春的柳絮一般。
    龙袍终于被他脱了下来。他满心欢喜,随手便把那无数绣娘用金线织成的明黄色衣裳丢在脚下,看也不看地踏了过去。
    殿内的烛火晃了晃,在墙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就像是一个佝偻的老者。
    风声阵阵,穿过无数回廊,像是无数人哭泣的悲鸣。
    荀淮他们进了京城,目标倒是明确,直捣皇宫而去。
    陈宴秋坐在白马上,身前是京城中央宽阔的大道,身后是荀淮坚实的胸膛和臂膀。
    无数百姓流民来到街道旁。他们双膝跪地,迎接着荀淮一行人的到来。
    所有人都知道,荀淮将会入主紫禁城,开启一个新的朝代。
    京城四周的那些青山将会又一次沉默着,目睹一个帝王的诞生。
    陈宴秋看着道路两旁乌泱泱的人群,突然有些感慨。
    上一次在这里,他还是在马车内,仓皇地躲避着薛应年的追杀,一边担忧着荀淮的安危一边逃命。
    如今,担心自己身家性命的人,恐怕就不是他了吧?
    看着远处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界的宫殿,陈宴秋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他早已不愿回忆的梦境。
    在漫天的雪地里,荀淮瘦骨嶙峋,在他怀中笑着咽了气。
    那一抹翘起的嘴角像是无奈,也像是解脱。
    而此时此刻,荀淮却坐在高大的白马上。他沐浴着夕阳和人们炽热的目光,享受着应该属于他的胜利。
    真好。
    陈宴秋这么想着,微微往后靠,把脑袋在荀淮胸前蹭了蹭。
    身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荀淮开口笑道:“怎么了?”
    陈宴秋摇摇头。他捏了捏荀淮握着缰绳的手,说话的声音是极尽的温柔:“夫君,我只是很高兴。”
    “这些,这些,这些……”
    陈宴秋的手指点着近处俯身叩首的人们,不远处的宫殿,远处的群山,遥遥的天际线。
    “百姓,宫殿,河流,山川,一切的一切,他们都会记得你。”
    “我的夫君就是一个应该青史留名的盖世英雄。你的人生就应该这样灿烂盛大,受万人敬仰,开万世太平”
    “夫君,你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皇帝。”
    荀淮听着这话,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要被陈宴秋捂热,捂得快要融化。
    陈宴秋。
    宴秋啊……
    “宴秋啊,”他低声笑着,亲了亲陈宴秋的发顶,“你这要叫我这么办才好……”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我的这一颗心都剖开给你看。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你已经占据了这颗心的全部位置,我的心脏似乎都跟着你跳动。
    你是我的心脏,我的灵魂。
    两人原本是在往紫禁城的方向走,可陈宴秋并不想回紫禁城。
    他有些想回王府看看。
    走的时候,赵同还在为难张清他们呢,也不知道张清叔他们怎么样了。
    院子里的梧桐树和梅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会不会里头杂草都长了好多……
    陈宴秋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眼看陈宴秋越来越愁眉苦脸,频频望着王府的方向,荀淮立刻猜出来了陈宴秋的想法。
    他一甩缰绳,马匹嘶鸣着,就往王府的方向拐了过去,给身后的人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远,张彦,好生接待他们!”
    跟在他们身后的屈蔚:?
    同样跟在他们身后的谢泠:……
    不是,你们俩个这就开始过二人世界了?
    不是说好的来者是客吗!
    林远在一旁公事公办地板着脸。
    多年在京城待着,到底还是张彦懂些,他对屈蔚二人陪笑道:“紫禁城内现下一定很乱,不好待客。陛下和谢大人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京城内最好的酒楼客栈歇息。”
    屈蔚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们家王爷是这个。
    不过,应该很快就不能喊王爷了。
    他兀自笑了两声,飞身下马,两只手分别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对谢泠仰头道:“小师父,既来则安之,我们就在这停留些时日怎么样?”
    谢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他闷声道:“商路。”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屈蔚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牵着马匹往前走,“这京城这么乱,至少得等荀淮登基再说吧,放心吧我没忘……”
    这边,荀淮带着陈宴秋在京城宽敞的大道上,一边躲着街上的行人,一边慢慢走着。
    许久没回来,陈宴秋对周围的一切变化都有些好奇,观察得很认真。
    没一会儿,他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公子?”
    陈宴秋循声看去,立刻眉开眼笑道:“文婶!”
    文娘听说荀淮的军队攻进来了,特意出来瞧瞧外面的动静,不料却看见了陈宴秋……和另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那男人剑眉星目,容貌俊美,看上去威武非凡。
    他们骑着同一匹马,陈宴秋依偎在他的怀里,靠着那男人的臂弯对她笑着打招呼:“文婶,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文娘瞧了那男人好几眼,这才想起来:“哦,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见我陪着的那人!你们还在我这买了包子呢!”
    “对的,”陈宴秋抬眸看荀淮,笑得很开心,“他是我夫君!”
    文婶有些惊讶:“你小小年纪,就已有婚配了?”
    “是啊!”陈宴秋对文娘摆摆手,“我们现在要回王府,改日我再来拜访你啊文婶!”
    “好。”文婶看着他们跟回家似的,欢天喜地地进了王府大门。
    等回了自家屋里,文婶才觉得有些不对。
    等等。
    今日王爷攻城,他们本就容貌不凡,又家住王府……
    她手中拿着的帕子差点掉下去。
    他们好像见到了些不得了的人!
    “不是吧……”她冲到屋里,“老武,天哪,你快来——”
    第70章 告别
    张清笔直地站在王府门口, 不时向外头望着。
    空荡的一只袖管被他扎进了衣服中,在他的身后,一众王府护卫军整齐列队, 表情都有些紧张。
    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看清楚骑马的人后,张清的神色一下子激动起来:“来了!是王爷和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