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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明熹一只手还握着临风的手腕。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了半截的话就断在那里,没了后文。
    临风反手捏了一下她的手背:“我怎么感觉,你才是更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明熹无奈地说:“只要你别再突然出事,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临风这下不说话了。
    她就算再怎么迟钝,再怎么反复告诉自己别自作多情,在这句指向明显的话面前,也尝出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人烦恼害怕之事无数,忧心焦虑之事更是分了千万种,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究竟占了什么样的份量,才会以一己之身,左右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这世上,有的人随口就能编排出不带重样的甜言蜜语,对着素未谋面的人也能看心情分发两句“爱”与“思念”,他们说出口的东西没什么价值,更不能当真。
    临风自认有时就是如此——
    如果刚才那句话是她说的,那多半就是假的,或者单纯拿出来气人的。
    但明熹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除非是阴阳怪气,否则她说出口的,多半是出自真心;甚至据临风的衡量,如若她说出口的只有一分,那么心里想的,多半就有三分。
    临风被自己的一通联想镇住了,一路无话,只是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偷看明熹。
    就这么分心着,又走了一阵,临风才突然发现了什么。
    她问:“……你把我带哪儿来了?”
    “啊,”明熹说,“带你来东院吃饭。”
    临风:“……”
    “来都来了,”明熹说,“天气越来越冷,带回去多半凉了,不如直接来吃。”
    临风疑惑道:“为什么你们的饭堂和猪圈在一起?”
    “没有在一起!因为东院是很多个院,是一片地方,”明熹说,“不要再提到东院就想到猪圈了!”
    时值饭点,饭堂附近来来往往都是人。
    明熹一只手虚虚护在临风身后:“有闻到窝头味道吗?想吐吗?”
    “什么?”临风脸上空白了一秒,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哦。”
    明熹:“……”
    这家伙根本就是忘了吧?
    临风:“没闻到,没事,不难受。”
    明熹:“那要来一个窝……”
    “——但不想吃。”临风说。
    明熹:“……”
    好在,明熹本来替巫门饭食做好了被临风冷嘲热讽的准备,结果临风直到拿到饭、在长桌旁坐下,也没有一句恶语伤“食”。
    临风用挑拣的目光扫完了所有吃食,最终一声不吭地拿了巴掌大的一小碗豆酱面。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我……们?”
    吵闹的饭堂内,临风终于忍不住问。
    明熹夹着菜丸子的筷子顿在了半空:“……”
    “新奇吧。”明熹状若无事道,“毕竟消息传出去后,大家都知道仙门神女在巫门了,没见过所以多看两眼。”
    临风怀疑道:“是这样吗?”
    “不然呢,”明熹打了个哈哈,“巫门太爱看热闹了,哎,拿她们没办法。”
    临风:“那为什么我听到别人蛐蛐,好像在说什么……‘道侣’?”
    “……”
    明熹咬了一半的菜丸子顿时一个漂亮的滑滚,跳回了碗中,溅起一朵不对称的汤汁水花。
    她不动声色地抹掉自己手背上的一滴汤汁,犹豫了片刻,把筷子规规矩矩地放在了碗边。
    临风没有察觉,她正用筷子尖,不知从何下手一般,搅着面条上的辣椒豆酱。
    明熹悄悄地清了清嗓,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其实……”
    作者有话说:
    临风:为什么大家都在说什么“道侣”?[捂脸偷看]
    [鸽子]:好难猜啊[让我康康]
    第50章
    明熹艰难地打好了腹稿,就在她纠结从哪儿开口的时候,面前骤然一空——
    毫无预兆的,临风消失不见了。
    明熹视线中顿时只剩下了一片空荡,那双被临风握过的筷子,正“啪嗒”、“啪嗒”地磕在长桌边沿,前仆后继地摔到了地上。
    而那一句出自她口中、才刚刚起了个头的话,甚至还没来得及传入临风的耳中。
    ……
    一刻前。
    “我早就说了她俩不对劲!你们还不……”云峰滔滔不绝,和峨眉、泰合一起走进饭堂,却瞬间在人群中看到了明熹和临风,顿时哑巴了。
    那两个人似乎也是来打饭的。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点声!”峨眉摆了下手,示意从人群边缘溜进去。
    三人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却硬生生地把打饭打出了做贼心虚的样子。
    直到坐在一个便于观察、又相对隐密的位置,云峰才忍不住说:“老实交代——峨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峨眉压低声音:“我是。但我不是被下令不许往外说吗?”
    “那个……”泰合忍不住说,“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小声?师姨和神女的事,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而且她们自己都大大方方地来吃饭了。”
    云峰:“嘘!这不是被小师姨恐吓惯了吗?”
    “你看你看,她们坐下来了……哇,神女怎么只拿这么点儿?小师姨一定偷偷给她开小灶了吧。”
    “啧啧……神女拿筷子也拿得好优雅。”
    峨眉和云峰一左一右缩着脖子,形容十分猥琐。
    泰合在一旁如坐针毡:“我们三个齐刷刷地坐一排,一旦被小师姨看到,不就立即被发现是在偷看了吗?我还是坐对面吧……”
    泰合全程紧张兮兮地盯着明熹那边,生怕明熹一个回头,看见她们三的鬼祟行径,于是也在事情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察觉了不对——
    在明熹对面,临风突然消失了!
    泰合还端着碗,一脸茫然道:“等等,怎么回……”
    “轰隆!!!”
    泰合被吓得一抖,下意识抱头蹲下,被巨大的声响震得失聪片刻。
    吵闹的饭堂里,瞬间没了人声,只余一片“轰隆隆”的余响。
    泰合颤巍巍地从桌后冒出脑袋,发现峨眉和云峰两人正如出一辙地张大嘴,瞪着眼睛盯着明熹那个方向。
    她不明所以地跟着看向巨响的来源——
    ……饭堂的屋顶,被凿了个显眼的大洞。
    一个方圆数尺的柱状结界穿过大洞,往上通天,不知多高,向下入地,不知多深。
    方才巨大的声响,竟然已经是隔着结界传出来的效果!
    哪怕屋顶被豁了个大洞,正午的日光也没能从那儿照进来一丝半缕,青色结界内逸满了灰黑的土渣,几乎把那块地方变成了实心的黑柱。
    结界旁的长桌直接被拦腰劈开,结界外的那一半还稳稳当当地立在那儿,旁边人的饭碗都没被掀翻;另一半桌子隐在“黑柱”里,已经不知去向。
    饭堂里的人就这么凝固了,齐刷刷地望着那片地方,所有人都忘了吱声。
    结界里的土渣飞速往上涌,不知从多高的结界飞了出去,渐渐地露出了里面一个孤零零的人影。
    明熹一动不动地站在尘雾中,浑身发丝衣物一尘不染。
    她右手黄光未熄,面色白得近乎透明,目光直直地盯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土洞,手中非常违和地攥着两支头尾交错的筷子。
    泰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很熟悉明熹,这是毋庸置疑的。
    从小荷堂开始,她就和峨眉、云峰一起认识了明熹,之后十几年过去,也常常围观峨眉她们和明熹没大没小地打闹。
    明熹无疑是好脾气的,虽然有时嘴里骂得厉害,但是什么实际的也没做,峨眉该闹她还是继续闹,云峰嘴贱的还是继续犯贱。
    大概是因为明熹大她们太多,在她们、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明熹和方能简零那群老家伙之间没什么区别,只是没那么老气横秋、拿腔捏调而已,至于其余的,都是一样的给人爱好和平的温吞之感。
    虽然大家都听说她法力高强,但人们提到这个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每月收成时明熹去田里盯作物的场景,泰合甚至想象不出明熹和人干架的模样。
    但此时的明熹……
    突然让泰合觉得陌生起来。
    说不出哪里不对,明熹身上的衣裳半新不旧,就是她平日里最常穿的那件;站立的姿势也没什么区别,脸上的神情……更是没什么神情。
    但就是让泰合觉得她周身气质大变,带上了凌冽的肃杀之感。
    或许是她发白的脸色,或许是黑尘中如炬的眼神,又或许……
    是这个一向给人留下“待人随和”、“行事稳重”的印象的人,瞬间凿出了方才那声惊天动地的震响,以及地上望不见底的黑洞、漫天飞不尽的黑尘。
    泰合越看越心惊,顾不上什么“拘谨”、“尴尬”了,她站起身,朝明熹喊:“师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