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116节
    王秋里平日待她不薄,遇到这种事她理应去看望。
    *
    夜入得早,月光冷冷照进小院。
    钟薏蹲在药架旁,将最后一批晒干的药材收进瓶中,正低头系瓶口那道麻绳,忽然间,后颈皮肤一紧,一层细密的寒意自脊椎窜了上来。
    那种黏腻的、极其熟悉的压迫感——跟在长乐宫时一模一样。
    像是有人把脸贴在墙后,目光穿过夜色,正不动声色地、一寸寸地剥开她的衣领。
    不是风。也不是她的错觉。
    她低着头,指尖没停,继续将麻绳一圈圈缠紧瓶口,动作依旧平稳。
    可每一根神经都开始警觉。
    她终于确认,他没走。
    钟薏心头陡然冒起一股火。
    动作加快,拎起药瓶回了药坊。
    等她回到院中,那视线还吊在她身上,没放松半分,死死挂在她身上,连她呼吸的起伏都一并计算进去。
    他在等她回头。
    等她给一个眼神,像是伸出一根鱼线,牵着他爬进来。
    ——可她什么也没给。
    钟薏回了房间,毫不犹豫地将那扇虚掩的窗关死。
    如有实质的目光也被斩断,带着未遂的遗憾,慢慢缩了回去。
    死性不改。
    隔一日,钟薏提着些药材去了王秋里家。
    她穿着浅绿色的春衫,头发半挽,发尾垂在肩头,显得格外恬静。
    她从未上门,这次来得突兀,王秋里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笑着把她迎进门:“你怎么来了?”
    “听董娘子说伯母摔了,来看看。”钟薏把药材递过去,“这些是安骨的药,适合老人家喝。”
    王秋里神色微窘,语气却真诚:“我正想着该去找你……只是这几日家中太乱,又怕麻烦你。”
    屋内光线微暗,王母斜靠在榻上,脸色蜡黄,呼吸虚弱。
    “夜里起身没点灯,脚下滑了。”王秋里在一旁补充,“已经请了正骨的大夫。”
    她听着,走近榻前,伸手搭上王母的手腕。
    脉象浮散,气血虚耗,确实伤得不轻。
    她指尖一寸寸按过,又细细试了几息,才慢慢收回手。
    诊完后,她低声说了几句服药注意事项,又重新盖好薄被。
    屋内气氛萎靡,她接触下来也没发现别的异样,她接触下来,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
    王母的受伤确实像只是一场意外。
    但时间太过巧合,刚好是卫昭出现的那日后。
    她不信。
    钟薏礼貌地朝他们颔了颔首,神色平稳地告辞。
    回来时她走得极慢。
    鞋底踏在砖上,步子轻而稳,裙角随着步伐微微荡。
    直到走出街口,风从巷子深处吹过,耳边发丝被卷起。她忽然停下。
    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街角的一颗桃树静静立着,枝丫动也不动。
    夜里,钟薏未关窗,点了盏小灯。
    铜镜前,她端坐着,手指缓缓擦着发丝,湿发一绺绺垂在颈侧,指节划过耳后那道早已淡去的疤痕。
    灯火昏暗,将她半边肩背照得熨贴,另一半隐在月光里里,像是刻意空出一道缝,让人尽情窥视。
    那道熟悉的视线又出现了。
    如影随形,落在她皮肤上,贴着颈侧的皮肤滑下,停在她举起棉帕时露出的洁白手臂。
    盯住她垂下的睫毛、敞开的衣领、轻缓起伏的呼吸——
    像蛇一样蜷伏在暗处,不敢现身,却舔着她的气息。
    她没动,像是给他看的。
    直到擦完最后一绺头发,她将发丝绾起,坐直身子,朝镜中看了一眼。
    “卫昭。”
    她低声唤了一句。
    “你真是没救了。”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藏得很好啊,一动不动,是怕扑过来被我剁了,还是……等我给你根绳子,让你摇着尾巴爬进来?”
    风吹动窗帘,无人回应,只有那道目光越发灼热,几乎要透过木格窗烧进来。
    钟薏忽然对躲在阴影里的试探生出无比厌倦。
    ——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起身,“啪”的一下合上窗,顺手把帘子拉下。
    月光被彻底掐断。
    *
    傍晚她在院中煎药。
    药罐翻滚着浓浓的草药味,她守在边上,蒸汽升腾,将她眼睫轻轻熏湿。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如水泼墨。
    钟薏没回屋,靠着门框坐下,手边拿着本书,没翻几页,眼神始终落在药罐上。
    过了一刻钟,风动起来。
    院外那扇被她忘记修的门栓被吹得“咯吱”响了一声。
    若有若无的视线像蛇信子,一寸寸从衣角舔上来,缓慢而下贱地贴着她的脖颈、锁骨、腰窝打转。
    他又来了。
    钟薏连头都不想回,懒得再搭理他这点可怜的欲望。
    她烦躁地翻了一页,书页被扯得一颤,阿黄还趴在她脚边,毫无察觉。
    下一刻,门口响起敲门声。
    清脆、突兀,将那股逼人的气息打断。
    钟薏过去开门,却见王秋里局促地站在门前,眼底盖着一层浓重的疲倦与迟疑。
    “钟姑娘,”他站得笔直,声音发紧,“我能……进去吗?”
    钟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把他带进院中。
    “伯母身体如何?”
    王秋里面色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紧。
    “前几日的药……多谢你了,”他艰难开口,“可我娘……她撑不了几日了。”
    钟薏心头泛起阴翳。
    “她……说她死前只想见我娶亲。”
    王秋里低下头,耳尖泛红:“我二十五,未曾娶妻……她一辈子辛苦,临终前只求我安定成家,我想着,若你
    愿意......”
    他说得很急,声音却温和小心。
    钟薏转头看向他,心中那根弦慢慢绷紧。
    他语速慢了些,“……钟姑娘,我是真心想娶你。”
    院中的药罐还在沸,锅盖被顶得轻响。
    钟薏没回话。
    她忽然觉得冷。
    不是风吹的寒,是那种皮肤被注视着的灼冷感——像有一只手正按在她的肩上,指骨冰凉,血却在疯狂地燃烧。
    王秋里鼓足勇气,再进了一步:“我不是逼你。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愿意等你,你不急着应我,只要你不说‘不’——”
    “砰——!”
    一声巨响从屋后传来,像是木架倒塌,砸得整座房子都震了一震。
    王秋里吓得猛地一抬头:“怎么回事?”
    钟薏脸色猛然冷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那处声音来源,眸中只有早有预料的厌倦。
    她侧头看向王秋里。
    “你走吧。”钟薏忽然开口。
    王秋里怔住了。
    “我会给你答复的。”她像是怕他再多耽搁一秒,轻轻推了他一把,“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