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是，它是一只特级。
    玄关处漂浮着黏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夏油杰原本试着踩上木质地板，发现像踩在滑溜溜的冰面上，难以行动。杰哥扛着肩上的【幼杰版·悟】，心中一动，召唤出几个小蓝“章鱼”，把自己的双脚和臀腿都抬了起来。
    “杰，你真是太棒啦，这样就完全碰不到了～”悟坐在对方肩膀上，励志做个小软饭，“前面有木柜子，快拐过去，别碰。”
    “我知道，不用你说。”
    “杰杰杰杰，低点低点，”肩膀上的祖宗一边拍他丸子头一边叫唤，“要碰到天花板了，全是油！”
    杰挑眉，坏心眼动了，故意又往上浮了两寸。
    两寸代表的是信任崩塌，悟主动展开自救，短胳膊短腿爆发出无尽的力量，直接从肩膀普通位瞬移而下，树袋熊似地面对面挂在了前胸的vip座上。
    小眼瞪小眼的两人：“……”
    杰看着前胸穿着自己小号马甲的悟，很无奈，“这样我很难战斗。”
    “不需要战斗，根本不需要战斗，”悟手挂肩腿缠腰，抓得更紧，树袋熊化身指挥家，“这种半特级副本哪里需要亲身上阵？只用咒灵就可以了。杰啊，你难道想把拳头直接捣进一堆肉油里吗？”
    似乎也联想到那个画面，咒灵操使表情一阵扭曲。
    这只咒灵估计还在半孵化期，意外地迟钝，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不断流淌的油和淤积的油垢。杰一边往前飘，一边检查各个房间的情况，全程咒灵代劳。
    他暗暗发誓离开这个领域后，自己一定要把所有出力的“手下”都刷洗一遍……
    用咒灵全方位隔绝是很完美的应对方案，几乎能与「无下限」的效果媲美。唯一不美的是，怀里挂着的小混球把鞋底的油都蹭到他后腰上了。
    还在蹭，还在蹭！
    杰深呼吸…不、绝不可以深呼吸！他都快被熏得无法呼吸了。
    得速战速决。
    黑发特强指挥咒灵拉开肉库的门，随后遇到了第一个人。
    对方已经称不上是“人类”，更像是黄泥巴地里挪动的史油姆，湿漉漉的“手”还握着屠刀，感知到入侵的敌人后发出混乱的呓语，挥舞着武器朝二人攻来！
    五条悟对此表示震惊，“剁肉的时候满手是油，怎么能拿住刀不脱手的？”
    杰召出咒灵，啪叽一下把刀撞飞。
    “你看，这不就脱手了。”
    “好叭。”
    黑发特级边遛小怪边继续找人。小怪在油油的地面上跑得四平八稳，速度还挺快。如果是普通咒术师，在行动困难的情况下还真容易着了道。
    不过，速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咒灵。
    杰悠悠飘过厨房时，又一只史油姆被动静引了出来，隐约能看见围裙的痕迹。之后从卧室冲出来的第三只手里拿着装满油的塑料瓶，同样肢体挥舞，似乎是想给客人们强行灌一口！
    这家里的屠户一家人都仿佛泡在油罐子里，已彻底被[油咒灵]腐蚀，变成毫无生命气息的低级伥鬼。
    ……也许不是全部。
    最后一卧室空无一人，榻榻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上面的床垫也满是油光。但夏油杰的目光在地面细微的拖曳痕迹上微微凝固。
    他同一时刻召唤出沙虫，用庞大的身躯牢牢抵住了卧室入口。
    黑发最强迅速飘至橱前，捕捉到那几近于无的呼吸声后，小心翼翼拉开柜门。
    藏在柜子里的女孩坐在一堆乱糟糟的衣服里，使劲往角落缩。她身上的污染程度较深，有不少伤口，但流出来的不是血液、而是浑浊的“油”。
    稍稍一联想，就能猜到对方的经历。普通人被困在领域无法逃脱，不但面临着来自“家人”的追杀，还有缺衣少食的严峻考验。唯一能缓解饥饿的只有“油”，这同时又是最致命的东西。
    能撑到现在，没有彻底堕成异类，真的很了不起。
    “你已经安全了，”夏油杰声音轻软，并没有第一时间再靠近，他异常熟练地安抚道：“请不要紧张，我是来帮助你的。”
    女孩战战兢兢抬头，畏惧地看向外边逆光的高大身影。她的目光落在黑发丸子头怀里的【小号丸子头】身上，一愣，似乎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人间地狱里会看到一个带崽的活人。
    “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很疼吗？”
    女孩终于意识到，她真的有可能逃出地狱！
    “疼…身上很奇怪，”她嘶哑着开口求援，“救…救救我……”
    女孩颤巍巍伸出手，随着她的动作，开裂的伤口冒出浑浊的黄液。
    杰毫不犹豫地握住对方。
    “不要害怕，我们会治好你的，”最强的声音与掌心的温度一致，源源不断，让人安心，“现在你只需要闭上眼睛，我喊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可以吗？那个时候就会变好变舒服了，我保证。”
    女孩闻言，立刻紧紧阖眼。
    【幼杰】全程没有任何主动安慰的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主动腾出位置，杰也顺利将饱受折磨的受害者抱到自己怀里。
    现在整个屋子就剩下【幼杰】是干干净净的了。
    【幼杰】自己唤咒灵挪了上去，小眯眯眼黑棕的瞳孔中，巨大的龙影瞬间占满了整个卧室。
    ——不，卧室装不下它，甚至于整个未成型的领域也抵挡不住咒力的爆发！虹龙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低吼，涨大的身体瞬间撑破了腐朽的房梁！
    [油咒灵]受到挑衅，通过半领域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威胁！它急忙开始回收力量组织反抗——天花板、墙面、地面，所有构成油渍的咒力被源源不断地抽取，汇入某个隐蔽的核心。
    这只是它自以为的隐蔽，经验丰富的咒灵操使立刻在虹龙制造的混乱中锁定咒灵的核心位置，下一秒那大肆破坏的龙找准反向，张牙舞爪开始精准打击！
    拆家的动静几乎捅破天际，小镇里的居民生活平静如昔。
    ——黑色的[帐]早就在两位特级进入屠户家之后升起，隔绝了咒灵的一切哀鸣。
    没有「六眼」辅助，夏油杰解决咒灵的方式依旧利落果决，效率奇高。
    虹龙、章鱼、飞蚣、涌动的沙虫……源源不断的无数咒灵打手蝗虫过境一般疯狂打砸，直接暴力撑破了这个恶心的领域！
    [油咒灵]在中途察觉不对，想燃烧生命力催动领域的威力，但终究是迟了。它的本体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剥了个干净。
    虹龙因为皮毛被弄脏，发出委屈的声音，尾巴泄愤似地到处甩，最后直接拿罪魁祸首泄愤，用爪子追着四处逃窜的[油咒灵]，将它的本体一下又一下挠得支零破碎！
    领域崩塌，伥鬼灭亡。
    屠户明明早就是不人不鬼的怪物，却在临终之际发出人类一般的凄厉哭喊。
    夏油杰早有预见似地，用小咒灵轻轻捂住了女孩的双耳。
    油光四溅，【幼杰】在空中用咒灵隔绝脏污，却始终没遮挡他注视着搭档的视线。
    他将杰面色中的悲悯尽收眼底。
    悟注视着，沉静地陷入了观察与思索。
    ＋
    受害者被送到高专紧急治疗。
    悟觉得自己的五官也需要治疗治疗。
    “硝子，你不知道这次任务有多恶心，”【小号丸子头】趴在桌子上，难得无精打采，“呕…呕呕…都要憋背过气了…那个咒灵油得恶心…”
    具体有多恶心硝子并不想听，也无意主动想象。然而，当她脱下手套准备收拾器材时，她看见了更具体更为恶心的东西。
    自己的办公桌上原本放着一枚被塑料袋包裹好的咒灵玉，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这玩意从一个装着球的袋子，变成了一个装满“油”的炸药包。
    幸好这个“油”是新产的看上去挺新鲜，不然整个画面就恶心得需要打马赛克了！
    硝子感觉自己每一根名为洁癖的汗毛都竖起来，她在爆发的边缘摇摇欲坠，“你们……往医务室随便瞎带什么脏东西？！”
    “硝子，等等。”
    杰急忙阻止她踢飞垃圾的举动，咬咬牙，小心翼翼打开袋口，从那汪油中掏出一颗滑不溜秋的玉。
    “？？？”
    “硝子，你看，”杰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沉痛，“这其实是一个咒灵玉。”
    “哦，所以呢？”奶妈面色铁青，“3秒内给我扔了它。”
    “扔了吧？”悟也持同样的意见。他干出了一件非常符合【幼杰】人设的事——他乖乖提着那袋子油，非常贴心地兜在咒灵玉下方，防止新鲜的油弄脏了医务室的地面。
    “……”杰犹豫2秒，抓住最后1秒小声道：“可是，它是一只特级。”
    悟&硝子：“……”
    勤俭持家在咒灵操使身上有了非常具象化的表现。
    悟摇摇头，已经顾不得保持人设了，“杰，这只是一只半特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