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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姜满在那碟卖相不错的莲花酥前坐下来,浅吃了几口,太甜,又倒了盏茶水。
    夜渐渐深了,春和楼内一片宁静,楼外却一阵血雨腥风。
    打斗的身影自窗外闪过,刃光穿透窗纸,姜满听着交迭的风雨声,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添了盏茶。
    没一会儿的功夫,房门打开了。
    阮朝押着个人走进来。
    那人双膝跪地,头低伏着,腰刀被阮朝抽在手中,下巴也被她卸了去,喉中啊啊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是个皇城司的侍卫。
    “怎么回事?”
    姜满心下明了,面上却佯装不知,目光落在他身上。
    她也不命人接好那侍卫的下颌,只语气倨傲地盘问他:“你是谁的人?你可知我是谁?竟敢擅闯我的地方,是来找死的吗?”
    话音才落,一声冷语隔门传入:“姜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擅自扣押皇城司的人,你可知是多大的罪名?”
    房门外传来守卫倒地的闷响,阮朝的目光一瞬锐利。
    她的动作太快,软剑晃出一道残影,劈手而去,直扫向破门而入的人影。
    刀刃勾缠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那道人影退却一步,长刀携风,吹倒了屏风侧的木架。
    木架上的瓷花瓶跌落下来,碎瓷迸溅四散,水淌了一地,花草的根系盘错着裸露在地面。
    “住手!”
    姜满上前制止,二人齐齐停下动作。
    阮朝立在倒地的屏风旁,手中软剑仍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瞬便要朝人的脖颈招呼过去。
    门畔的青年提着长刀,面色冷淡地瞥一眼姜满,又看向眼中杀气不减的阮朝。
    “明正司的阮司使。”
    阮朝冷冷扫他一眼,没理他。
    青年转回目光:“姜小姐。”
    姜满看着他,假意不知,言语微恼:“你是什么人?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擅闯我的地方,活得不耐烦了?”
    “姜小姐说是请舍妹用膳,却久久不放人回府,更连明正司都请到此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借用膳之名挟持舍妹。”
    顾谨序面色冷然,嗓音沉了沉,“明正司私自扣押官家小姐,我若将此事禀报到陛下那儿,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
    “原是顾指挥使,顾大人说笑了。”
    姜满迎上他的目光,“顾大人许是不知,我来燕京时曾在京郊遇刺,如今我又与三殿下……关系匪浅,他担心我的安危,故而事事都要派明正司的人跟随我左右,守卫我的安全。”
    顾谨序却不信她:“笑话,明正司从陛下之命,何时也能沦为你一个姑娘家的护卫了?”
    “可眼下就是如此,顾大人以为当如何?”
    姜满面色倨傲,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明正司从陛下之命,陛下将其交给三殿下,便可凭三殿下调遣,难不成殿下做事还要受大人管辖?还是大人觉得,殿下执掌明正司,连差遣下属做此等小事的权利都没有?”
    “你……”
    顾谨序一时被她堵得没了话说。
    “况且我今日请顾嘉沅用膳,只为结交她这个朋友。”
    姜满见他面上已有愠怒神色,却丝毫不打算留情面,继续道,“当日观秋会,宴上的诸位小姐,包括摆宴的六殿下皆可作证我与顾嘉沅的赌约,怎么如今顾大人空口白牙便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此等小事到了大人嘴里,倒成了明正司扣押官家小姐了?”
    “你!”
    顾谨序面色愤然,忍不住抬手伸指,“好啊,姜小姐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
    姜满弯了弯眼睛,皮笑肉不笑:“多谢顾大人夸奖,顾嘉沅也这样夸过我。”
    见她神色淡淡,顾谨序怒目而视,一字一顿道:“姜满,你不要太过放肆,即便你父亲是平凉侯也由不得你如此胡作非为,你若不快些将我妹妹交出来,别怪我……”
    他话未说完,外有一皇城司的侍卫匆匆而来:“大人。”
    顾谨序回身。
    侍卫行色匆匆,靠过去,对顾谨序耳语几句。
    顾谨序面色骤变。
    他抬眼看向面上依旧挂着笑的姜满,目光也锋锐起来:“原是如此,姜小姐与三殿下好算计。”
    姜满无辜眨眼:“顾大人怎么糊涂了?”
    顾谨序冷笑一
    声:“你与三殿下共同设计,真是好一手调虎离山。”
    “顾大人这是怎么了?”
    姜满佯装探究,又朝内瞧一眼,松了口,“大人既是来找嘉沅,她喝醉了酒,就在里面歇着,我带你进去。”
    在旁等候的侍卫面色惶惶,小心翼翼催促了一声:“大人……”
    顾谨序瞥一眼那侍卫,又瞧向姜满,冷哼:“姜满,若是我妹妹的安危有损,待我回来,定有你好瞧。”
    说罢,他一拂衣摆,随那侍卫匆匆离去。
    阮朝收刀入鞘。
    姜满的手还撑在桌沿,直到房门关合,她才倚靠着案桌,松了一口气。
    陈令宜说的没错,顾家这两兄妹的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外缓和一会儿,姜满转回内间,猝不及防撞入一阵浓郁的酒气中。
    “顾嘉沅?”
    见顾嘉沅的脚步虚浮着,姜满忙伸手扶了一把,这才避免二人双双跌倒。
    顾嘉沅的身上虽染着酒气,颊侧亦微红,神志却不见半点醉酒模样。
    她直起身来看着姜满,眉尾微挑了挑:“原来你请我用膳,打的是我兄长与皇城司的主意?”
    姜满有些心虚,避开她的目光,走回圆桌旁:“你没醉。”
    “你若想灌倒我,该用安神药才是,这点酒算什么,我缸里养的鱼喝了都不会醉。”
    顾嘉沅紧跟着走过去,挪了椅子挨她坐下,颇有几分得意道,“我不过是装装样子,想瞧瞧你的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罢了。”
    “你与三殿下做局,先是设赌约请我来春和楼,又引我兄长来这儿寻我……我猜,你们是要帮秦世子和那个花魁?”
    意图被拆穿,姜满暗叹顾嘉沅的敏锐。
    她没再遮掩,如实点头:“是,顾小姐说得没错,你既没醉,眼下加快些脚步去寻顾大人,与他一同揭发我,刚好还来得及。”
    “我与他二人无冤无仇,揭发你们做什么?姜满,你将我想做什么人?以为我像你一样么?”
    顾嘉沅皱了皱眉头,又道,“你的确牙尖嘴利,我兄长都能被你噎得没了话说,不过我倒觉得有趣。”
    她言辞坦荡,姜满的心虚不减反增:“抱歉……情势所迫,是我小人之心了。”
    顾嘉沅带着酒气凑上来:“既然都被我猜到了,我还大发慈悲地没有揭发你,你不如同我说说,你为何帮那二人?你与那个花魁相识?”
    姜满摇摇头,如实道:“只见过一面,萍水相逢。”
    顾嘉沅想了想,神色了然道:“哦——我知道了,那就是你与秦世子的交情了?也对,平凉侯在时,姜家与秦家关系密切,你与他想必也有所往来?”
    姜满再次否认:“我到燕京后才与秦世子相识,到如今也不过几面之缘。”
    顾嘉沅不解皱眉:“劫狱越狱可不是小罪,你与他们既不相熟,为何还要掺和进去?总不能是因为,你也喜欢听那个花魁的琵琶曲吧?”
    她心思单纯,姜满的神色放松许多,道:“秋岁宫宴上,曲红绡那一手琵琶技艺的确出神入化。”
    顾嘉沅认真思考了下:“她那手琵琶确是堪称登峰造极,但曲子却实在锋利了些,你喜欢听那样的?”
    “不是因此。”
    见顾嘉沅一脸认真地猜测,姜满笑了笑,终于说回正题,“我只是想,曲红绡与曲三娘一介布衣,不该被他人所犯的罪牵连而死。”
    顾嘉沅不信她的话,似笑非笑:“想不到姜小姐不仅能言善辩,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姜满的神色认真起来。
    “不是的,我只是想自保。”
    上一世姜家获罪的宣诏犹在耳畔,姜满微阖了阖眼,而后说,“顾嘉沅,那日跪在秋岁宴上的人在今日可以是曲红绡,可以是曲三娘,明日便可以是我,是你,是任何一个心有牵念,却手无寸铁的人。”
    顾嘉沅沉默许久。
    直到灯花爆出一声噼啪,她抬眼,头一次郑重唤她的名字。
    “姜满。”
    她看着她,“我可以说服我兄长,你要不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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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红绡的身子虚弱,与秦让二人未能走出多远。二人先后在京郊的小镇停留,又在数十里外的荒庙落了脚。
    经姜满拖延,周瓷绕过皇城司的耳目,先一步劫走了曲红绡。
    皇城司的人赶到后扑了个空,只得先将荒庙围住,等待顾谨序的指示。
    洛长安是与顾谨序的调令先后赶到荒庙的。
    赶到时,皇城司的人已接到调令,侍卫不再逼问曲红绡的下落,而是径直闯入寺庙,打算押解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