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熊灵可太佩服了。
    只是…对陆挽意来说，回答完熊灵后，她就陷入了一瞬的迷惘中。
    她真的没有对第五烨动心吗？
    那样一个完全满足她一切需求，仿佛从诞生以来就一直为她存在的人。
    她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挽意咬着唇，将自己的脸放到手背上贴了一下。
    没有，肯定没
    有。
    她不会轻易喜欢任何人的。
    爸爸妈妈就是一个很不好的例子，已经告诉了她，所谓爱情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
    无论多好，最终还是会败倒在现实面前。
    第五烨现在对她好，只是因为他们还小，还没有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真正见到的风景很有限，才会将面前的人和一点儿情愫如此放大，以为可以支撑到走完一生。
    其实根本不可能。
    想着爸爸对妈妈的绝情，现在后妈潘艳肚子里的孩子，陆挽意为数不多的几丝小女生情绪，也一下子没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当一个相信爱情的人。
    这个东西不理智，会成为软肋。她不想要有任何软肋。
    还不到十六岁的少女，在日记本上这样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愿望：我想成为一个没有软肋，永远不会相信爱情的人。
    是，她终于有了愿望。
    但却根本不是第五烨期待她拥有的任何一种，可以被对方实现的愿望。
    它甚至不能在少年面前被提起，以免伤了对方的心。
    合上日记本时，陆挽意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跳一点儿也不快。
    第五烨。
    第五烨是不是喜欢错了人？
    她不是那种可以被感动和感化的人，仿佛捂不热的一块石头。
    这么想着时，陆挽意又内疚起来，她合上日记本，不再去想任何会让自己难受的东西。
    不是她要第五烨对自己好的。不是她故意的…
    有些无法言说的愧疚，顺着藤蔓慢慢绕到心上，成了让少女避之不及不敢面对的东西。
    ——她怕自己终于有一天，彻底还不起第五烨给的所有感情和帮助。
    ——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她却丝毫没考虑过到底还要不要还。
    她太自私了，因为需要，就都接受了。
    这是告别秋天之前，属于陆挽意的烦恼和秘密。
    *
    生日那天，已经进入了冬天的凛冽气候。
    长眉武校的校服都换成了冬天的款式。
    早上变得更加难熬，五点多天还没亮就要爬起来，哈着白色的气去跑步，手指和鼻尖都会冻红。
    陆挽意对自己的生日没什么感觉，但却在早上跑完步吃完早饭，准备上第一节课的时候，看到班主任老侯朝她招手。
    “挽意，来一下。”
    陆挽意放下手里的英语书，从座位上起来，朝着走廊外走去。
    老侯笑眯眯，慈祥到仿佛一个圣诞节老人。
    “你家里人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生日吧？”
    陆挽意怔了片刻。
    家里人？
    对于她来说，家里人只有爸爸了。
    会是爸爸吗？
    “在校门口呢，你去吧。门卫那里我说过了，今天上午我看只有一节数学课不能漏掉，你尽量赶在数学课之前回来。”
    陆挽意脑袋里懵懵的，只能点头说好。
    她几乎是小跑着往校门口去。
    她来长眉武校那么久了，都快忘记，她有家了。
    她的家还在吗？
    真的是家人来看她吗？
    跑到传达室门口时，陆挽意看到站在大门口的两个老人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外公外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专程在她过生日的时候来看她的，会是从老家赶过来的外公外婆。
    以为在长眉武校待了快一学期的自己会很坚强的，可在看到了两个老人后，陆挽意还是没忍住，哭成了个泪人。
    她靠在外婆怀里，像个受委屈了的小孩儿，声音都是哽咽抽抽的。
    “外婆…你们…怎么来了…”
    外婆抱着她，摸摸她脑袋，声音里是气愤。
    “我不来，还让你爸就这么把你扔在这学校？”
    一向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的外公，在看到陆挽意哭到通红的脸时，眼里也浮现了几丝委屈，猛不丁开口。
    “咱们这学不上了，转学走。”
    “你爸不会当爸，以后你就我们养。”
    两个老人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心疼的紧。
    好端端养着的金贵外孙女，突然像个野孩子一样被扔到这么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学校来，这是欺负人！
    什么武校？
    他们都查过，武校校风差，男生多天天打架，都不爱学习，送过来的全是刺头。
    他们外孙女一向是个乖孩子，送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远处教学楼上的阳台处，某个少年遥遥看着这个方向。
    像是从陆挽意刚才靠到两个老人怀里哭的动作，猜想到了什么，少年的唇抿成直线。
    ——她。
    关于陆挽意的一切，都攥住了第五烨的心。尤其是眼泪。
    第74章 望妻石
    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找了个安静的包厢，陆挽意和外公外婆坐着说话。
    两个老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心疼。
    “瘦了那么多。”
    “本来身体就不好，还送这里来，你爸来看过你几次？”
    外婆这么问。
    陆挽意就老老实实回答：“他没来过。”
    外公外婆一来，她忽然感觉心里暖呼呼的，好像身后忽然有人撑腰了，有靠山了，没有那么惶惑不安了。
    “当初看你爸人模人样，对小心也是…”
    提到女儿的小名，外婆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因为陆唐是外地人，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地方的，本地人但凡是嫁女儿或者娶媳妇，都是就近找，这样以后串门也方便。
    可是小心上了大学，认识了陆唐，自由恋爱后一门心思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以前那么孝顺听话的一个孩子，谈恋爱之后却倔成了牛，根本听不进去他们长辈的话。
    当初他们就不怎么同意女儿跟女婿在一起。但女儿一心要嫁，他们两个人也拦不住，想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一条心，那他们当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做什么。
    没成想…
    当年表现得那么痴心的女婿，如今娶了新媳妇，就连以前原配生的孩子都容不下了。
    把挽意送来这么远的武术学校，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们家挽意从来就是个乖孩子，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就需要送到这里来被教育了？
    “走吧，挽意，外公外婆这就带你回家。”
    陆外婆明显按捺着怒气和伤心，攥着陆挽意胳膊时，力道都有些大。
    陆外公就在旁边沉默站着，明显老俩口是商量过的，这次来不是只简简单单给外孙女过一个生日。
    第二次听到外婆说要带自己走，陆挽意原本有些混乱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她的脑海忽然闪过在长眉武校里认识的那些朋友。
    一直陪着她，把她当好朋友无话不谈的熊灵，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的第五烨，宿舍里的舍友们……
    还有班上那些虽然过得很粗糙，但却会无形中尊重你感受的男生…
    “外婆…”
    “怎么了挽意？”
    陆挽意将手抽了回来，小声道。
    “其实…这个学校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对我很关心照顾，我在这里，比在家里的学校要开心。”
    虽然刚来长眉武校的时候，她非常非常想家，曾经极其讨厌长眉武校的一切，觉得这里的人都很野蛮，动不动打架，就连说话都是扯着嗓门。
    可是…真正这样相处下来就会发现，美好的事物永远藏在平凡的外表下。
    那个一开始让她没有任何好感的长眉武校，其实容纳了她的眼泪，也同样容纳了她一点点长出来的快乐和心。
    长眉武校是一个大家庭，它是温暖的，至少对陆挽意来说是这样。
    小少女看着失落的外公外婆，想了想，凑过去抱住两个老人撒娇。
    “外公外婆，你们来看我给我过生日，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之前外公外婆在别的省份，如果爸爸不特意送她回去，她就也只能过年的时候看到他们。
    以至于陆挽意没能想起来，当需要帮助的时候，还能再去找外公外婆。
    或者说，她没想到，为了自己的事情，两个老人会从老家千里迢迢跑过来给她撑腰。
    她很感动，但也很愧疚。
    她和妈妈其实长得有些像，前两年她总是尽量避免去看外公外婆，因为每次自己出现，都会看到他们默默抹泪。
    她的出现会勾起老人对于妈妈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