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而对面的人此时状态也并不好。
    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以诡异的形状弯曲着，身上都是淤伤和血口。
    秦难安对她造成的伤害无法消除，她现在已经无法辨识出原有的样子了。
    只剩下那双眸子，仍旧通红地注视着她。
    血腥的味道在喉咙上涌，秦难安就着肮脏的风将其咽下。
    眼前一片模糊，她姑且支撑着看了一眼时止。
    她看不清时止脸上的表情，但却能看清时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此时正焦急地在无形的墙壁上敲着。
    这么着急做什么？撬棍又不是不还她了？
    秦难安嘴里嘀咕着，心情明朗了半分。
    那双眸子死死地注视着她，断足在沙地上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秦、难、安……”
    声音从干哑的嗓子中闯出，从每一颗齿间勉强钻出来，带着潮湿的泪水味道。
    秦难安忽地笑了。
    “你恨我吗？”
    断足仍旧在靠近，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也在靠近。
    “我也恨你。”
    “如果没有你，今天本来会是一场我很期待的踏青的。”
    “你以为，我会乖乖和你道歉，乖乖地痛哭流涕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不会的，这在面子上可过不去。”
    “秦难安。”
    不成模样的十指近在咫尺，秦难安的双眼甚至都能看清对方口中的一片血糊，牙齿零碎无几。
    “你一直……都很自私。”
    “确实，你一直也都很自我，所以才会落得现在这个样子。”
    秦难安的笑带上的自我嘲讽。
    对面的恨意突然衰弱下来，在感知中化作了不可见的小声啜泣。
    “所以她一定也会讨厌你，为什么不能就这样结束……”
    手指抚摸到了她的脸颊，指尖的血和她脸上的血交融在一起。
    “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而已，很累，活着的每一秒都很累。”
    撬棍高高举起。
    秦难安的声音很轻：
    “嗯，我也是。”
    毕竟能够爱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落下。
    点点星光飘散。
    最外侧那层无形的空气墙终于消失，时止往前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调整过来，就飞奔到了秦难安身边。
    秦难安顺势靠在了她身上。
    “好晕。”
    “失血过多了，我们赶紧回去。”
    时止绑住她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然后将她背了起来。
    “能找到最快下山的路吗？”
    时止对wonders-4问道。
    wonders-4应了一声，这个怪谈似乎并没有驱逐它的打算，所以它干脆就在这里给她们当向导。
    “导航系统已经恢复正常了，我们应该是已经从怪谈中出来了。”
    时止匆匆瞟了一眼系统面板。
    【怪谈六】：山神
    “嗯，那快点。”
    秦难安越来越细的呼吸搭在她颈间，温度从那之中流失，怪不了她急。
    wonders-4也明白事态紧急，尽职尽责地报起方向来。
    趴在时止的背上，让人有一种恍惚感。
    身下的躯体带着温热，心脏的声音有节奏地振动。
    秦难安将身体缩在时止为她披上的外套里，口鼻陷入到她的气味中。
    诸多情感涌上心头，让她突然感觉很累。
    像是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她半睁开眼睛，奇异的佛像在一闪而过的云雾间对她微笑。
    时止走的这条路，每隔几米都有一尊佛像。
    秦难安现在能确认了，那就是所谓的“山神”。
    不过既然都已经把她们放出来了，又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盯着她们看？
    兴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吧，秦难安不想再过多思考。
    她阖上眼睛，在佛像柔软的微笑和时止跑动时的颠簸中入眠。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山脚了。
    时止大口喘着气，汗水从额上落下，流入上衣之中。
    秦难安用袖口帮她擦汗。
    “抱歉。”
    她的声音太小，时止一时之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回应道：
    “你醒了？就快到山脚了，飞然来接我们了。”
    秦难安“嗯”了一声，伸手搂住她的脖颈，继续乖乖靠在她背上。
    时止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继续在绿叶间动作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一辆黑色的车影出现在她们视野中。
    时止绷紧的唇角终于有了一点放松。
    林飞然在驾驶座上朝她们挥手。
    时止松了一口气，背着秦难安就要走过去。
    可是比时止脚步更快的是秦难安的枪。
    一枪正好命中“林飞然”的眉心。
    “她”的表情瞬间僵硬凝滞了起来。
    “那不是林飞然。”
    秦难安附在她流满冷汗的耳边小声说，伴随着淡淡的红光闪烁。
    果不其然，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露出真实的风景来。
    一片悬崖。
    只剩几步，她和秦难安就要落入崖底。
    口袋中的手机疯狂预警，尖锐的滴滴声仿佛要刺穿她的大脑。
    时止深吸一口气。
    系统面板又浮现一行字。
    【怪谈七】：弯弯曲曲
    眼见时止清醒，wonders-4的滴滴报警声终于停下。
    “回头，右转，林飞然已经快到了。”
    机器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时止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怕却还是难以祛除。
    她身上有点打颤，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如果、如果秦难安没有醒过来，如果、如果她真的带秦难安坠下了悬崖，如果、如果秦难安失血过多……
    她晃了晃头，想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全都抛出大脑，可是脸上慌乱的神色却一点都不见少。
    秦难安低低笑了两声，附在她耳边和她咬耳朵。
    “你今天好慌。”
    “怎么一点都不冷静了？”
    “是因为我受伤了？”
    时止瞪了她一眼，没去理会她的嘴碎。
    两人的身影又一次慢慢没入雾中，只留下带着笑容的佛像仍然矗立在原地。
    佛像前，新鲜的供品已被好好享用。
    第87章 有了之前那一遭，时止成功提起了警惕心，在看见林飞然的时候直接举……
    有了之前那一遭，时止成功提起了警惕心，在看见林飞然的时候直接举起了撬棍，把慌里慌张从车子上下来的林飞然吓了一大跳，两只手自然而然非常没有骨气的就竖了起来。
    在询问过wonders-4、检查过系统面板以后，时止才终于放下心来，上了那辆来接她们的车。
    时间还没有脱离清晨的范畴，淡淡的薄雾裹挟着并不起眼的黑色小车，穿过“禁止进入”的标语，在道路上平稳行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车身轻缓地颠簸着，秦难安坐在时止身旁，头搭在她肩膀上。
    时止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不自觉抓紧那片布料。
    秦难安的伤已经被林飞然简单处理过了，好在是有【治愈】这么个技能，虽然缓慢，但还是把秦难安从失血过多的境地给拉了回来。
    但即使如此，她现在还是一副蔫蔫的模样，眼睛微阖，唇色粉白的靠在她身上。
    时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还是秦难安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秦难安的声音却是率先一步响起了。
    “原来你会抽烟吗？”
    时止连忙回道：
    “不会，我不抽烟。”
    秦难安若有所思：
    “但是那个时止会抽烟——也就是说，她不是你印象中某个时间段的自己？”
    时止回忆了一下那个“时止”的模样。
    双目无神，眼底青黑浓郁，似乎有很重的烟瘾。
    明明与她长着一张相似的脸，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抽过烟。”
    “那还真是奇怪。”
    秦难安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眼睛仍旧没有睁开：
    “我遇上的那个秦难安可是姑且能够算是过去的我，我原本以为，那是怪谈提取了我们大脑中对于自己的印象形成出来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时止心脏一紧。
    过去的秦难安？
    可是那副样子……会是什么时候的秦难安？
    “打住。”
    秦难安的手指敲了一下时止腿上越来越用力的手背：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要想了，我可不是野人，我是城市户口，看也看得出来吧？”
    她轻笑了一声，转头去问ai。
    “小四呢？怎么看？”
    wonders-4的回答很诚实，电子音从车内的广播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