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道歉？”
    “……”
    秦难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她只是想早点解决问题吗？时止不会满意这个答案。
    说她知道自己错了吗？但说到底，她错在什么地方？
    她的生命是她唯一能够自由支配的东西，她欠时止的债没有那么多，她已经做到最好的偿还方法了。
    所以她只能沉默不语，因为她知道，无论说什么，时止都会纠缠不休。
    时止叹了口气：
    “我们需要聊聊。”
    她转头对向林飞然：
    “大家都累了，就先都休息吧，可以吗？”
    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所措的林飞然当然举双手赞同。
    “走吧。”
    时止像秦难安伸出了手：
    “去楼上。”
    楼上是她们的房间，时止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秦难安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将手掌搭到了她的手上。
    时止握紧，拉着秦难安上了楼。
    “咔哒”一声，房间门被关上了。
    是秦难安的房间。
    秦难安自觉坐到床上，面朝着那张时止来她房间时经常坐的沙发椅，乖得像是正在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孩。
    但是这次时止没有坐在沙发椅上，而是坐在了她身边。
    女人体温的热度顺着彼此触碰的肩头传递了过来，把她半边身子侵略得温暖。
    和剩下半边身子比起来，显得格外割裂。
    时止还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用两只手将那只手包裹起来揉了揉。
    “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害怕。”
    时止突然开口。
    “让我害怕的不仅仅是【替命人偶】的归属，更是你，秦难安。”
    她的眼睛柔柔地扫了过来。
    即使还处于被信仰之液影响后的无欲无求阶段，秦难安也感到吃惊，对女人眼睛里蒙蒙的水雾。
    浓稠的情感在那对不断靠近的剪水秋眸中化开，秦难安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却被女人追上来抵住额头。
    秦难安几乎可以感觉到女人眼睫的颤动。
    “不要想着离开，好吗？”
    时止对她低语。
    恐怕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在梦中再见到秦难安当时的那张脸。
    不是恐惧，不是严肃，也没有紧张。她在将【替命人偶】塞给她的时候，那张脸上只有解脱，甚至是欣喜。
    就像是摆脱了什么负担一样，那样的秦难安让时止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仿佛只要一有机会，秦难安就会离她而去。
    时止当然知道真正健康的关系是应该尊重双方意愿、不束缚任何一个人的去留的，但这是她的请求，她最卑微的请求。
    不要把她当作负担一样甩开。
    秦难安扭开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将手从时止的手里抽出来。
    原本温暖充实的手中瞬间变得空落。
    房间内的空气静默了许久，久到秦难安都快要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时止的声音就是在这样不舒服的氛围中响起的，同样带着不舒服的味道。
    “秦难安，你是自杀的，对吗？”
    秦难安猛地转过头，但脸上的表情其实不是很惊讶。
    时止能猜到这一点很正常，毕竟她本来就有着识人的天赋。
    她也没必要隐瞒，于是她点了点头：
    “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参加转生游戏。”
    按理来说，转生游戏只有意外死者能参加。
    “如果你通关了转生游戏的话，你会想要回去？还是重新投胎做人？”
    秦难安的眉毛皱了起来：
    “这个问题你之前就已经问过了。”
    “但是我没有得到答案。”
    “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猜测。”
    “但是我想听你说。”
    时止还是第一次那么不想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测。
    秦难安的眼睛眯了眯，又凝视了她许久，然后缓缓开口：
    “你真的想知道？”
    时止点了点头。
    “我会选择去死。”
    时止张了张嘴，声音是颤抖的：
    “你已经死了。”
    “我说得不是这种死，不是能够转世的死，是彻彻底底的死，这个灵魂，从此就会被抹消掉。”
    秦难安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那你……”
    “所以我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死。”
    秦难安打断了她：
    “你问的是如果到了阎罗殿前，我会提出什么愿望。我只能说，如果真走到了这一步，我会这么做。如果没有走到这一步，我就已经死在了某个世界，那喝碗孟婆汤，忘了所有，再去转世投胎也不错。”
    只不过，就算再次转生，现实也一定是残酷的。
    这次轮到时止哑口无言。
    “可是……”
    她应该说一些鸡汤，说一些现实是苦乐交织，是咸甜共有，是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的话，但是她再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从未参与到秦难安生前人生的她，到底应该怎样，才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那些话？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去将一个人从悬崖边拉上来。
    因为她一个人就可以将自己拉起来，可以长出翅膀，可以很坚强，可以无所畏惧。
    但是这样的她，又该怎么告诉一个与她完全不一样的人飞翔的秘诀。
    时止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自私的，不是那种虚假的反省，而是那种掺杂着疼痛的自私。
    “时止……”
    秦难安其实不想看到对方这副样子，她只是觉得有些话是时候说开了。
    “你很好，我喜欢你，但是你值得更好的。”
    她伸手，去摸对方的头发。
    时止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以至于她很多时候都忘了，其实她也没比她大多少，如果意外没有发生，那她现在应该在读研，还在象牙塔中，与她差不了几分。
    时止抓住她的手腕，向上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拿我当小孩？”
    秦难安愣了一下，试着将手缩回，但是没成功。
    时止就这样抓着她的手腕，慢慢靠近她，眼神中带着危险的情绪。
    红唇轻启：
    “你刚刚说，你喜欢我。”
    原本伤感的氛围一下被破坏，秦难安莫名开始有些发燥。
    “我也喜欢你。”
    时止说着，在她脸侧落下一个轻吻。
    这句带着笑意的话让刚刚的危险错觉一瞬间荡然无存。
    “所以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了？”
    说着，就想来亲吻她。
    秦难安一下睁大了眼，赶忙拿另外一只手推她。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话！”
    “听得懂啊？我不是都已经重复你的话了吗？”
    时止眨眨眼。
    “我累了。”
    秦难安扶额：
    “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装睡的人再怎么也没办法叫醒。她费了这么一大番口舌，结果时止还是这副模样，是个人都会感觉心累的！要不是她现在正处于清心寡欲的状态，她真得控制不住自己上去给她一拳了。
    “那你好好休息。”
    这个时候时止又变温柔了，让秦难安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格外难以描述。
    又是“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时止走到门外，一个人靠在秦难安的门板上。
    走廊里很安静，铺着地毯，就连时止下楼的声音也被掩盖。
    林飞然一抬眼，就是时止的脸，把她吓了一跳，心脏怦怦地跳。
    “吓到你了？”
    时止露出一个笑。她平常是不常笑的，好不容易看到个笑的林飞然却莫名有些害怕。
    明明这张脸做出微笑应该是很好看的才对，可林飞然就是感觉后颈寒毛直立。
    “啊……啊，没有。”
    林飞然赶忙摆手。
    时止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接话。
    她站在玄关处穿鞋。
    “你要出去吗？”
    林飞然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问。
    时止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缓缓地站起来。
    她点了点头，笑道：
    “嗯。”
    -
    天街。
    二道贩子面前的算命摊子仍旧冷清，周围行色匆匆的玩家都像根本没看到这个小摊子一样快速走过。
    摊主对此也不是很在意，躲在摊子后摆弄着手上天平似的道具。
    一个声音从人海中走出，情报贩子远远地就看见了她，咧出一个笑，摇晃着手臂跟她打招呼。
    “你上次说的那个道具，是什么？”
    来人在它的小摊上坐下，身后的人流像是记忆中模糊的背景，看不清面孔。
    “喏，就是这个啦。”
    情报贩子将手中的小天平摆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