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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逢春时(重生) 第18节
    说罢,她顺手抓了两钱川贝摊开给金掌柜看。“这是何物?”金掌柜疑惑道。
    “川贝瓜蒌散。”
    金掌柜闻言面色一变,抬脚就要走。他还以为镇南名下药铺有多厉害呢,也不过会那些再寻常之物来哄骗他。这药他服过许多次了,难吃不说,还没什么起效。
    容栀急忙出声叫住他,解释道:“这不是您常见的那个川贝瓜篓散,明和药铺独门秘方,加入了甘草和麻沸散,止痛效果一绝,服用起来还似蜜糖清甜。”
    这两句话可是正中金掌柜下怀,他不由得停住脚步,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这药真有这奇效?”
    “您可以放心,”她面上笑意和煦,语气却沉稳,耐心道:“明和药铺保证,如若售出药品无效,可以无理由退还您的钱款。”
    金掌柜闻言十分心动,却又还犹豫不决,实在是他看牙走过许多弯路,一点亏都不想在吃了。
    “咳,”谢沉舟整理好了全部的账簿,迟迟等不到她的身影,只得自己来柜台寻她。
    他握拳虚虚咳了一声,温和道:“有错漏的我都已重新批注并改正,放在库房?还是你拿着?”
    “殿……”金掌柜先是傻了,裴郁可没跟他说这尊大佛会在这,条件反射性的称呼差点自口中溢出。
    谢沉舟一道眼风扫来,他急忙哂笑着改了口:“店,店里前几日刚见过的小郎君居然在这里又得见了。真是有缘,有缘。”
    谢沉舟嘴角抽动了两下,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要不把乐天赌坊的暗桩换掉算了,一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沂州这些暗桩,真是用起来一个比一个不顺手。
    容栀虽然也被金掌柜突如其来的态度弄得有些茫然失措,但始终顾虑着手里尚未售出的药包,便草草地朝着谢沉舟颔首示意。
    随即便将他撇至一旁,转而面向金掌柜轻声细语地问:“您可否还有其他顾虑?若有任何疑问,我都可以为您解答。”
    阿月向来对他冷眼相待,何曾如此般温柔。
    谢沉舟只觉她那甜腻的嗓音仿佛在自己心间抓挠了一下,虽无明显痛感,却让他心生不悦。
    他面带哀怨之色,满怀怨念地向金掌柜投去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金掌柜哪里还敢有丝毫疑虑,多停留片刻,他都担心一出大门就会被裴郁一剑封喉。
    此刻更无暇顾及牙疼之事,咧着嘴便朝容栀谄媚笑道:“您大可放心,我绝对放心至极。这川贝瓜蒌散无论有多少,统统给我拿多少!”
    “……”容栀心下觉着金掌柜此举甚是怪异,药铺又不是菜市场,这买药怎的还能要多少有多少。
    她包好药递给金掌柜,目送人离开后,这才有空闲去管谢沉舟。他垂着眼睫乖巧地端坐着,看起来温顺又无害。
    “今日多谢你。”
    谢沉舟替她倒了一杯茶,微笑着摇摇头,“举手之劳。能得县主任用,在下感激不尽。”他顿了顿,“不过,县主有必要对每个人都这么以礼相待么?”
    她可是尊贵的明月县主,即便真如方才那几个嚼舌根之人所说仗势压人,也是理所应当,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
    温热的茶水下肚,她觉得今日忙活这一天总算没有白费。
    “药铺如今正处于风尖浪口,每一份口碑都得之不易。”
    谢沉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他上下打量着容栀,“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可疑吗?”
    “可疑?”容栀一脸疑惑,“他有什么可疑的?”
    谢沉舟俯身凑近容栀,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此人竟能辨认出江都谢氏的玉珏,想必与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温热的湿意扑得她直痒痒,她秀眉微蹙,往后躲了躲。
    “沂州近日确实出现过江都死士的身影,阿爹已下令让人缉拿。此前齐老三在赌坊猝死,我瞧着也是江都的手笔。”
    江都那群人仗着天高地远,倒是摘得干净,将罪责归咎于阿爹,真是无妄之灾。此次镇南侯府定不会轻易罢休。
    ………
    “我送县主回去。”谢沉舟护着她上了马车,还想跟在马车旁边走。
    “谢小郎君。”容栀掀开帘子,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若是放慢速度来迁就你,等到日落,恐怕都难以挑选到适合你居住的宅子。”
    谢沉舟微微一愣,随即眼底涌现出些许失落。“确实是在下思虑不周了。”
    “上来。”容栀深知与他委婉交流收效甚微,于是直截了当地下达指令。
    谢沉舟摩挲过腰间短刀,还在犹豫不决,“这……恐怕会对县主有所冒犯。”
    “别装,”容栀往里面挪动了一些,为他腾出少许空间,说道:“你又不是乘坐过我的马车。你被人追杀那日,你不是坐了一路么。”
    而且现在四周并无他人,只要将帷幔拉拢,又有谁会知晓车中所坐之人究竟是谁。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相对而坐,呼吸可闻,谢沉舟的目光不时地飘向容栀。
    马车内琉璃香炉青烟袅袅,她探究地望去,却只能看见他模糊的神色。
    “你曾说过,见我便会忆起一位故人。”她摘去帷帽,双眸清冷,似雨后初霁,波澜不惊。
    “可是你儿时在江都的玩伴?”容栀往日对他的过往并无兴致,然如今二人略熟络了些,日后难免时常相见,总归是要多知晓些。
    眼前少女眸光清冷,不带一丝情愫。她早已经忘了,自己曾在雪地里无意间救过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从他心底翻滚、肆虐,险些冲到了喉咙处。他动了唇,终究是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
    哪有什么故人,不过是她无意间的施舍,而他记了十年。
    “不是玩伴。她是在下的……”
    谢沉舟话未尽,眸色倏然一寒,腰间短刀利落出鞘,一个飞身就挡在了容栀身前。
    “有刺客!保护县主!”
    马车倏然被重重撞击,车轴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数支箭羽如流星般穿过破碎的帷幔,直扑容栀面门而来。
    变故发生在这一刻。
    第19章 取舍之道 “就地诛杀!一个不留。” ……
    箭雨如蝗,密密麻麻地朝他们袭来。但见谢沉舟快速挥舞着短刀,在空中闪过一道道寒芒,每一次都精准地击中箭羽,将其猛烈地弹开。
    刀刃与箭羽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火星四溅。
    容栀也已从方才的茫然失措中回过神来。车内满是流矢和箭羽,亳无落脚之地,继续待在车里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车架外侯府亲卫已从暗处闪身而出围成一团保护着容栀,但瞧接连不断的箭雨,亲卫应当也顶不了多久。
    “快跑!”她厉声叫还在不断挥动手臂的谢沉舟,不要再恋战,这样下去只会耗费体力。
    他的动作迅猛且果敢,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箭雨中疾驰穿梭,手中的刀光晃动,虚实难辨。“县主,不必顾虑我,你快走,我会护着你撤退。”
    他确信自己没有派过悬镜阁的人半路埋伏,如今行刺之人是真的刺客,而且训练有素,有备而来。仅凭他一人无法完全抵挡,他必须先支开容栀,找机会让裴郁现身。
    然而,容栀却毫不犹豫地伸手揪住男子的衣领,用力向马车外一拉。语气坚定地道:"你若不与我一同离开,又怎能保护我周全?"
    谢沉舟一愣,旋即倾身把容栀护在怀中,带着她从马车一跃而下。狭窄的街道上,两人几乎是劺足力气狂奔。
    容栀始终缺乏锻炼,渐渐脚步乱了,也有些体力不支。“县主,不行,别停下。”他能听到身后刺客追捕的急促脚步声,似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他们。
    裴郁应当已加入战局,负责追捕他们的,是刺客中最精锐的一小支人。
    “你,你先走。我发射烟散通知阿爹,他们,他们不敢杀我。”容栀心跳急速加快,一边喘息着,一边去摸袖中的烟散。
    “不能发。”谢沉舟面色凝重,他紧紧地按住她的手腕,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便拉着她迅速钻入一条更为狭窄阴暗的小巷之中。
    “一旦发出信号弹,就等于是直接向刺客暴露了我们的具体位置。”
    容栀又何尝不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仅凭他们二人之力,想要逃脱追杀几乎是毫无可能,被追上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她的额头已被汗水所浸湿,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神亦不再淡然。面对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容栀自问无法镇定。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心跳声如鼓鸣般在耳边回荡。
    “我有办法,去城西玄甲军营,阿爹在那。或者我用曼陀罗花粉迷晕他们,但我不确定有多少人,我的花粉只够一批。”她声音略微颤抖,头脑却无比清醒。
    “县主相信我吗?”生死关头,谢沉舟竟然还有雅兴朝她安抚一笑。
    信不信也由不得她,此刻除了相信他,容栀别无选择。她胡乱地点了点头,还未看清他的眸光。
    下一刻,天旋地转,谢沉舟竟揽过她的腰身,一把将她稳稳托在了怀里。
    “抱住我,否则你会摔下去。”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而后足尖一点,攀着墙壁就飞身跃至屋顶。
    “我们去哪?”耳边有风呼啸而过,容栀几乎条件反射般发问。
    “碧泉山下。那里有我的故友,他能解决。”悬镜阁部分势力就隐藏在碧泉山下,他要在那把这群不知死活的刺客一网打尽。
    容栀被他安静地抱着,随着他稳健的步伐,越过一排排屋顶,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前进。
    谢沉舟朝身后望了数次,直到确定已经成功甩掉刺客好远后,才从房檐上飞身跳了下去。
    唔!”伴随着一声闷哼,只见他好像并没能完美控制好落地时的力道,身形一个踉跄,揽着容栀的手也跟着一抖,两人就这么歪歪斜斜地摔倒在地。
    容栀紧紧闭上双眼,心中哀叹,只觉得自己这一下恐怕得伤筋动骨,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下不了床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
    容栀疑惑地睁开一只眼,低头看去,却见谢沉舟正垫在她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人肉垫子,此时正脸色苍白地皱着眉痛哼。
    “抱歉。”她有些无措地撑住他的胸膛,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听到身下之人更为压抑的一声低吟。
    她的手指纤细而柔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仿若无物般抚着他的。一圈圈细微的涟漪自深处涤荡而起。
    几乎是一瞬间,他耳根涨红,不由自主重了呼吸。
    “真没出息。”谢沉舟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仅仅是阿月的一个无心之举,就让他心猿意马,不能自已。
    他坐起身来,虚虚揽着她的腰一提,就把她整个人挪了过去。而后温声嘱咐道:“等会儿快要到达碧泉山时,就发射你的烟散。”
    容栀点了点头,额角发丝有些微痒,她还未来得及伸手拨弄,就被他捷足先登,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弄到了耳后。
    动作细腻而轻柔,耐心十足,丝毫不顾两人还在逃亡之中。
    炊烟在不远处冒尖时,她从袖中摸出烟散,发到空中,而后松了一口气。
    时不时会有村民推着牛车或扛着锄头从这里经过。乡村道路狭窄,容栀见到他们时都会礼貌地点头示意,然后侧身避让。
    似乎,不对劲。从刚才开始,两人的逃亡就太顺利了。
    “谢沉舟。”她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脸上原本的笑容也僵硬在了嘴角。眼前这个村民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身上却异常干净整洁。
    谢沉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俯身贴近她的耳边,嗓音温柔:“拿好你袖中的弯刀,什么都别想,跑。”
    说罢,他右手绕过她后背,半个身子罩住她,借势将她袖中弯刀抽出。
    “如果实在无法逃脱,闭上眼睛,用力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