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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女扮男装科举文 第145节
    “好巧,我阿妹也是……”
    钟息庄将视线移过去,便见一个容貌堪称俊美的郎君从门外走进来,只是瞧着他,便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聪慧温和的气质,如明灯温温而亮。
    这便是陆安陆九思,此次省试首名。
    据说,此次辩论他不参赛。
    第158章
    此次辩论是好友陆九思为了自己出头所办, 其中还暗含了九思对他的信心,应劭之绝不允许自己辩不过别人。
    他自然不会辩不过旁人。
    这一点,应益之非常能证明。
    经义、策题、书法, 哪怕是他兄长擅长的音乐,他与兄长都能有输有赢,但唯有“论”之一道,他从来没有赢过。
    在其他人因应劭之是四百多名而轻视他, 对着应益之这个第七名多番交好、贴近时, 应益之完全不以为意,只默默等着自己兄长一鸣惊人的那一刻。
    于是辩论赛上,一众被邀请的进士差点被辩自闭了。
    先是那个结巴……他辩论的时候不结巴了!不仅不结巴,还用词辛辣刻薄, 一改平时说话时的温吞之态。
    然后是那个四百多名的酒蒙子,没人跟他们说, 这酒蒙子这么会辩论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辩论时每一个角度都刁钻无比, 每一句话都在给人挖坑。而且他还特别会嘲讽人, 跟他辩论的人差点打算辩论赛外见真章——指上拳头。
    最后!
    那个应劭之!也是四百多名!他居然辩过了第三名的邓起麟!第二名的殷阁于辩论一行差了些,他的长处不在此处,更在于经义和博学。
    总之……这场辩论举报完, 参赛的进士都一副恍惚之态, 直到二十多天后的殿试, 都是双目无神的。
    不是,你们都爱扮猪吃老虎是吧?四百多名吊打我们这些前面名次的, 过分了啊。
    *
    省试出榜的一个月后, 便是殿试。
    陆安一点都不紧张。毕竟皇帝她见过很多次了,就连皇宫也进过不少次。
    但是对于绝大多数考生而言, 高贵辉煌的殿门是他们平生首见,行过长长的御街,两旁宫墙矗立,集英殿跃入人眼,弥漫着威严。
    众士人成行而入,陆安行于士人之前,领众人至集英殿门外,静候百官常朝完毕。
    陆九郎神色自若,神态从容,只给诸士人留下一个淡漠又挺拔的背影。宫门内礼仪森严,士人不敢左右顾盼,只能盯着陆九郎直看,若说省试时他们面对陆安,斗志还能疯狂燃烧,如今只余下深深的敬服。
    ——毕竟,当日辩论赛上,应劭之亲口说的,论辩论,他不如陆九思。
    还好今日殿试只试策一道,不试论。倒也不是觉得比策就比得过陆九思了,但至少不会输得太惨……吧?
    不过,听闻官家一改往年,意欲查看考生临场应变能力,不再安排座位,而是由士人立于殿中,口诉己策,不得过七百字。
    只怕又是那陆九思才压众士之场合。
    思及至此,心头仍是有些苦涩。
    这人年岁比他们还小呢,才华上却已然对他们成碾压之势。
    但没关系,状元他们是争不得了,榜眼和探花还争不得吗!
    便又斗志昂然起来。
    唯有应劭之盯着前方绵绵人群,颇为恼怒。
    早知道就不阴阳怪气考官了,如今站在队伍稍后的位置,完全看不到九思和弟弟的人影。
    ——他要是生活在现代,上学时必是那种上厕所也定要拉着小伙伴一起的人。
    *
    随着天光越来越亮,终有内侍扬声:“士人进拜——”
    朝会终于结束,殿试开始了。
    陆安朝着集英殿迈出了一小步,而后稍微加快了步伐,又维持在一个常态的调子上。感受风从袖间穿过,陆安不会否认,她的心情有那么瞬间是十分的期待和雀跃。
    集英殿啊,行发天下的政策皆起于此。
    陆安走了进去。
    身后无数士人随着她走了进去。
    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陆安今日方知,那‘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是何等光景。
    上首的官家,下首的文武百官位于殿中,当他们注视而来时,视线交汇之际,彼可取而代之之心便悄然跃动。
    *
    众人拜于殿下,左相黄远柔进题:“陛下,此次殿试,臣列策题为:土地。”
    这自然不是只有简简单单的土地二字,策乃对策,土地不能说是对策,由官家自诉衷肠,从朕之德行,朕之国策,朕之治理国家,到国之文化,国之财政,国之风气民俗——洋洋洒洒至少数百上千字,最后说“未知何帝之法制可遵,土地于大薪军队可重”,要求每人据此口述一篇论文。
    简而言之:朕打算搞军功授田,但是很多人都说这样不好,你们回答一下军功授田是好是坏。
    ——这是陆安总结的。至于别人怎么总结,怎么理解的题目,陆安不知道。论文这种东西,起题从来不会一致。
    气氛逐渐静谧与凝重。
    众士人开始打起腹稿,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致一刻钟后,陆安开口:“陛下。”
    ——重大场合,便要口称陛下。这些礼节早有礼部官员为他们讲解过了。
    “臣策已成。”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汇聚。
    陆安长身玉立,若淡淡青山。
    这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居然这么快就想好对策了?!
    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众人脸上,或是惊喜,或是凝重,或是激动,或是好奇……万般情绪,不一而足。
    荡气回肠的三连后,跟着的是陆安的对策。
    “臣闻善言古者,必考之于今;善谈今者,必求之于古。”
    “由古至今,自三皇以来,因地起纷争,因地而漂杵,因地以赐姓,因地而变法,王朝分南北之灾,布衣绎绎以避难,此依赖土地所以自相残杀也。”
    这是陆安的思考。
    土地。什么是土地呢?土地就是资源,是最大最重要的资源,是人类文明赖以生存的根本,所以人们会去抢夺它,所以土地多则战争多,所以王朝会因土地的多寡而或盛或衰。
    随着陆安策起,其他人的思考也起来了。
    他们当然知道,土地是重要的。
    那辽阔的,壮丽的,永恒的,苍白的土地。
    皇帝眼里的土地是江山。
    官员豪强眼里的土地是财富。
    小民眼里的土地是粮食。
    那陆九思眼里的土地是什么呢?瞧他所说,莫非是祸乱之根?
    如此起题,未免……未免太胆大了。
    便连最敷衍,最不专心的人都被这个起题惊了一下,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陆安身上。
    “唐虞之族,域广人稀,俾嵬狩之有序,毕中规而有道。既分秩章,乃弃族而成国。既成国,乃置地则为畋也。”
    唔……原来陆九思是这么以为的?
    太古时期,土地多而人少,所以才要制定规矩来整合群体,让族群得以生存,而规矩的制定,使得族群慢慢发展成了国家,成了国家后,就需要把土地分给别人,以作耕种。
    原来还能这么开头吗。
    族群成国,民众分田,然后呢?然后又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天下所有的土地都是天子的,天子就是最大的地主。
    竟是这样转变啊!妙啊!从民土到王土!
    百官与士人眼睛一亮。
    脑筋灵光的,已自觉晓得了陆安的思路——这陆九思定然是要从王土说到王军,而后再说军功授田。
    是了是了!定然是这样!
    陆安说:“天子之臣称为诸侯,诸侯之臣称为大夫,大夫之臣乃无土地之士也。”
    这一下子,便有人的嘴傻张着了。
    这……怎么又转到诸侯士大夫了?
    陆九思到底想说什么?
    ——仿佛一道天堑,阻拦两边,一边是陆安,一边是其他人。
    “有地之大夫厚于仁而薄于义,失地之贱士厚于义而薄于仁。何也?盖无地则人能轻视与我,唯以己身轻生死,利台榭宫室。”
    “此则修身也,为之丝麻布帛。”
    “士人修身得地,乃成大夫。大夫行耒耜稼穑之利,得饱食逸居之好,遂呼地为家。”
    “此则齐家也,为之疏房安车。”
    “大夫家齐,资之愈有,乃成诸侯,建社坛也,建稷坛也,拜土地也,拜五谷也,皆称为国也。”
    “此则治国也,为之形色名声。”
    “诸侯国治,吞城邑而壮己身,遂使天下土地在手,乃天子也。”
    为什么会有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呢?因为周与春秋战国时的士人和后面的士人地位可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士人只有极少数才有土地,绝大多数都是为了从大夫那里赚口饭吃,有个落脚地方,去给他们当门客,主家去哪我去哪,主家给我恩义,我寄人篱下,身无长物,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报答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