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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楚云轩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案上的虎符,青铜冷光映得他眼底一片幽深。
    如今长安城中人心惶惶,楚云轩却视若无睹,仍旧每日与诸位公子饮酒作乐,甚至连早朝也不上了。
    偶有什么大事,皆由杨兰芝代为处理。
    至于丞相林宸,不知为何,总是留宿宫中,抚琴伴驾。
    "陛下,鲜卑使者的密信到了。"
    林宸捧着锦匣趋步而入,紫貂大氅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目光扫过楚云轩手中的兵符,喉结轻轻滚动。
    楚云轩没看他一眼,只是用银刀挑开火漆,羊皮纸上拓着狼头纹章:"三日后,嘉峪关。"
    他忽然低笑出声,震得香灰簌簌而落,"好得很,那些蛮子倒比寡人想的还要心急。"
    闻言,林宸目光一凛,看来那三国要有动作了。
    ……
    嘉峪关的风呼呼作响。
    鲜卑的冷刀砍在垛口时,李明月正往掌心缠浸血的布条。
    三日血战,关内守军已折损过半。
    第一日:
    寅时三刻,鲜卑人的牛角号撕开雪幕。
    李明月立在瓮城箭楼上,看着黑压压的敌阵如蚁群漫过冻土。他伸手接住片雪花,在掌心掐出冰水——这是鲜卑人最爱的战法,借着风雪掩盖马蹄声。
    "上狼牙拍!"李明月的声音清越如剑鸣。
    三十架包铁拍杆从垛口探出,倒刺上还挂着前日被射杀的探子碎肉。
    当第一架云梯搭上城墙时,李明月猛地挥下玄色令旗。裹着火油的拍杆重重砸落,燃烧的碎木与人体残肢炸成赤红的烟花。
    有个鲜卑百夫长被拍杆拦腰截断,上半身还死死抠着城墙砖缝往上爬,肠子拖出三尺长的血痕。
    韩昭的陌刀队就藏在箭楼夹层。
    当第五波敌兵攀上垛口,玄甲武士破壁而出,刀光织成银网。
    李明月记得这些死士的招式——前世他们本该全数折在阴山小道,如今却为他在城头劈开血路。
    有个年轻武士被长矛贯胸,死前竟用牙咬断敌将喉管,血柱喷上"嘉峪关"匾额。
    第二日:
    子夜时分,冻雨裹着冰碴子砸向城楼。李明月蜷在箭垛后啃冷硬的胡饼,齿间突然咬到异物——半截断指,不知是哪个守军的。
    他面不改色地吐在雪堆里,却摸到腰间玉佩裂了道纹。这是母亲所赠的护身符,前世城破时被可频善奇碾成齑粉。
    "禀侯爷,火油用尽了。"
    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右眼插着半支箭,箭头在眶内泛着幽蓝——是鲜卑人的毒。
    李明月忽然起身解开大氅。玄色锦缎内衬缝满暗袋,倒出十二个琉璃瓶。
    这是离开冀州前,季大夫特意给他的猛火油,此刻被他亲手浇在最后三架床弩上。
    "射鲜卑大营的中军帐。"
    他扯断发带缠住弩机扳手,"对准苍狼旗东南三寸,那里是牛皮帐的接缝处。"
    火龙破空,冻雨在火焰中蒸腾成白雾。
    李明月看着那顶燃烧的金帐大笑,这一次,算是痛快!
    第三日:
    酉时,最后一道铁闸被冲车撞弯。李明月提着缺口的剑站在尸堆上,脚下黏着不知是谁的脏器。
    三天来他学会在厮杀中辨认时辰:晨光是灰紫色时,鲜卑人会驱使奴隶送死;正午日头最毒那刻,可频善奇的亲兵会发动强攻。
    此刻夕阳如凝血,正是敌军最疯魔的时辰。
    "侯爷,用这个。"韩昭扔来半截铁矛,他的陌刀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卷了刃。
    玄甲统领的左腿只剩森森白骨,却仍用□□支架撑着身子。
    李明月突然看见敌阵后方扬起尘烟——是玄甲军的蟠龙旗!可父王不该此时出现,按他算计至少要……
    电光石火间,他明白兄长定是走了黑水河的冰面。那个被他故意标错冰层厚度的渡口,那个本该让西北军绕行三日的险隘。
    "开城门!"
    李明月哑着嗓子下令,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扯下王侯冠冕,"三百死士随我出城,其余人等死守箭楼。"
    可频善奇的金甲在残阳下宛如神魔。
    当李明月率着残军冲出时,鲜卑枭雄竟有一瞬怔忡——这满脸血污的模样,多像二十年前将自己儿子斩于马下的李元胜。
    他就是李元胜的儿子。
    是该死的。
    而李明月眯眼望着北边腾起的狼烟,那是韩昭带着死囚烧了敌军的粮道。
    火光照亮云层,李明月看见盘旋的秃鹫突然惊散——西北方地平线上,玄甲军的旌旗刺破暮色。
    "报——!"
    传令兵几乎是滚上城阶,肩甲上还插着半支断箭,"西北方出现我冀州玄甲旌旗!"
    李明月身形一晃。
    不该这么快,按他的计算,父兄至少要明日破晓才能……
    忽然瞥见那杆将旗上的金线纹样,不是父亲的蟠龙戟,竟是兄长的青雀弓!
    旗面被硝烟熏黑的角落,依稀可见他当年顽皮绘上的雀儿眼——两点朱砂红得刺目。
    可频善奇也看见了援军。
    他认得,化作灰也认得,是冀州的军旗!
    这位鲜卑枭雄突然吹响骨哨,云梯阵中推出十架裹着湿泥的冲车——正是李明月记忆中前世撞破城门的凶器。
    包铁的车头刻着狰狞狼首,二十名赤膊壮汉喊着号子推动横木,车轴碾过冻土的声音像恶龙磨牙。
    "雷火弹!"
    李明月嘶声大吼,却发现火器营早已死伤殆尽。
    最后两枚震天雷静静躺在墙角,引线在雪水中泡得绵软。
    他扯断腰间玉带勾住雷身,却听见城墙在冲车撞击下发出哀鸣,砖石灰扑簌簌落进他后颈。
    当李书珩的马蹄踏过护城河之时,正看见李明月像只折翼的鹤坠下城头。
    他手中还攥着半截断旗,玄色大氅在风中鼓成残破的帆。
    青雀弓弦鸣如泣,三支铁箭贯穿云梯横木的瞬间,他想起明月及冠那日也是这样决绝地跳下摘星阁——为抓住被风吹跑的冠缨,却摔断了左腿。
    "陆羽,接住二公子!"
    这一声破了音。
    陆羽闻言从尸堆里暴起,铁甲撞碎冰层。
    玄甲统领韩昭的陌刀插进冻土借力,腾空时左肩胛骨传来清晰的断裂声。
    两人砸进护城河的瞬间,李书珩看见了弟弟袖中滑落的绢帕——素绢被血浸透,上面用金粉画着密密麻麻的甬道,出口正是父亲此刻驻马的位置。
    ……
    “呲喇——呲喇——”
    冰层碎裂的脆响混着韩昭喉间的闷哼。
    李明月在刺骨河水中睁眼,看见玄甲统领的左臂以诡异角度折在身后,却仍用牙咬着陌刀革带,将他死死捆在背上。
    血雾在冰水里晕成珊瑚枝,恍惚是兄长当年为他簪冠时,指尖拂过的红玛瑙流苏。
    "松口!"李明月去掰韩昭下颌,摸到满手碎牙。
    这寡言的武士竟在笑,染血的唇形分明在说"侯爷赌赢了"——那夜他们彻查关内奸细时,正是李明月执意要留两个活口放回鲜卑大营。
    河面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李书珩的青雀弓射穿冰面,箭尾系着的牛皮索堪堪缠住李明月的腕骨。
    兄弟俩四目相对的刹那,关外突然响起三声号炮——赤、白、黑三色狼烟冲天而起,竟是元夏的青铜重弩与突厥铁鹞子同时现身峡谷。
    第233章 围魏救赵
    河面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李书珩的青雀弓射穿冰面, 箭尾系着的牛皮索堪堪缠住李明月的腕骨。
    兄弟俩四目相对的刹那,关外突然响起三声号炮——赤、白、黑三色狼烟冲天而起,竟是元夏的青铜重弩与突厥铁鹞子同时现身峡谷。
    见此, 李明月瞳孔骤缩!
    怎么会!怎么会!
    无论他与苏先生怎么做,一切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进,甚至还在提前!
    关外风雪呼啸而来, 将三色狼烟吹散成命运的灰烬。
    成包围之势。
    朔风卷着碎雪扑在城垛上, 李明月数着箭囊里最后三支透甲箭。
    关外三十万联军的火把连成赤色长河, 元夏重甲骑兵的青铜面具在火光中泛着青芒, 突厥铁鹞子的弯刀刮擦着盾牌,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
    "西侧瓮城的火油还剩多少?"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尝到铁锈味——方才流矢擦过颧骨的血。
    亲卫韩昭用断臂夹着水囊猛灌,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昨夜烧了七缸, 今晨又融了雪水掺沙……"
    话没说完,东南角突然传来云梯钩住城砖的刮擦声,像恶鬼在挠棺材板。
    李书珩的青雀弓弦应声而断。
    这位素来温润的王爷竟抄起烧红的铁钎,将攀上城头的元夏兵捅了个对穿。滚烫的脑浆溅在李明月的锁子甲上, 瞬间凝成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