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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他捂着胸口,后槽牙咬得死紧,硬是扯出一个笑来:“雁儿哪里的话,妾室再怎么样都只会是个妾,温宅的主母只会是你的母亲。”
    “您又忘了,”温雁轻飘飘道,“母亲早从族谱上除名,哪里会是温宅的主母呢。”
    “是、是。”
    温克行闭眼,“温宅没有主母,也不会有主母。”
    “您记下便好。”温雁赏够了他的姿态,又道:“如今我既从族谱上除名,那便不便在府上继续住着了。”
    “我今日便走,您且顾好自己。年龄大了记性不好,那便时常想着。否则一不小心再忘了,可就没人再提醒着您了。”
    温克行一愣:“你今日走?”
    他怎么也没想到温雁走的这般着急,不过看着那张笑脸,他反而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
    多的挽留的话,他是一句也说不出来的。
    温雁亦不需要。
    回到西院,忙里忙外给他收拾好的伍玖擦了擦头上的汗,见他回来乐呵呵的招呼:“公子您回来啦!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现在走吗?”
    温雁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伍玖一人拿得下。他说着背起包裹,只待温雁一句话一个字就能动身。
    温雁看得好笑。
    他视线从伍玖身上移开,一寸寸扫过居住了十几年的院子,褪下层枷锁般,身子骨轻下。
    他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真真切切的笑来:“走。”
    离开温宅,便是只能有几日的自由身,那也足够了。
    至少有那么几日,他身上没有枷锁,只作为他自己。
    第4章
    申正。
    即将步入四月的天,京城仍旧冷着。桃花开了两天被风吹的凋谢,只留下嫩红的花萼。
    今日天阴着,风更大。温雁站在温宅前,被吹的发丝飞扬。
    他身子晃晃,眼睛看着三道阶梯下站着等候他的十一,怔然。
    十一不知候了多久,见他出来,抱拳道:“温公子,请随属下来。”
    温雁没动。
    他合上眼,慢慢退了两步,恰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他再抑制不住,掏出帕子抵在唇角,弯腰咳出红梅。
    十一眼尖,看着帕上的血,吓了一跳:“温公子!”
    他知道温雁体弱,却竟不知弱到这种地步。眼见他咳得身子发颤,眼尾发红,如风下的垂柳般柔弱的一推就能倒下的样子,他呆了两秒,才对慌了手脚的伍玖道:“包裹里有衣服吗?还不快给你家公子披上!”
    “没、没有。”伍玖手托住温雁的胳膊,隔着衣服仿佛都摸到了那抹冰凉。
    温雁抬手,他咳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对十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管。
    待猝然涌上来的劲儿过去,他借着伍玖的力直起身子,哑着嗓子问十一:“你等了多久?”
    十一答:“一个时辰。”
    “王爷让你等在这里的?”
    “是。”
    心口堵着口气,噎的温雁几欲作呕。他狠狠咬住嘴里的软肉,血腥气在嘴里蔓延,逼着自己清醒。含着血,他问:“你在我身旁跟了多久?”
    十一一顿,意外他居然这般敏锐。
    他没隐瞒:“传旨那日。”
    果然。
    温雁攥紧掌心里的帕子,竟觉可笑。
    他不知何时招惹的人,但瑞王如今权势滔天,盯上他后自然不会只是宣布个圣旨就不再管他。
    派人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想必在那人眼里完全透明。
    仅仅想到这里,温雁身子便克制不住的发颤,脊背发凉。
    “您先上马车吧。”十一见他脸色白如身后的砖墙,伍玖又拿不出衣服给他,紧着道:“门口风大,您身子骨太差,进马车避避风吧。”
    温雁没开口,盯着他身后的马车看了良久,身子被风吹冷了,才缓缓点头。
    他带着一身寒气上了车。
    十一上马驾车,带着他往瑞王府走。
    车厢雕着麒麟纹,温雁单薄的肩背靠在上面,便是十一驾车驾得稳当,仍觉硌的生疼。
    大概是身子冷了,一点磕碰便敏感的痛上十分。
    伍玖跟着他进来,小心看他脸色,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温雁合上眼,低声道:“无事。”
    他嗓子咳哑了,说话摩挲着声带,喉咙又痒着想咳,被他闷声压下。
    他重复念着:“无事。”
    也不知是在安慰伍玖,还是安慰他自己。
    伍玖咬住唇,眼睛红了。
    他看着温雁白的没了血色的脸,那点红一点颜色也带不上了,反衬的更加瘦弱苍白。
    他家公子这般好,怎方跳出火坑,又要进另一个坑里去呢?
    温雁指尖隔着衣袖摁着针。
    针尖尖,他一用力便能刺破指腹,带来微弱的痛感。
    他掀帘看了眼外面,问十一:“王爷是怎样的人?”
    “这……”十一迟疑了下,没敢多说:“王爷如何,您见着便知道了。”
    温雁不再问了。
    他静静等着,常弯着的嘴角拉的平直,再没了笑。
    .
    瑞王府前身是定太宗许给康国公的王府,即瑞王的外祖父曾经的住所。
    定太宗死后定梁帝继位,康国公被打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后,府邸便空落了下来。
    此次容烨进京,没住在宫里,只在府里落脚。
    马车走了一刻后,便到了地儿。
    十一放好脚蹬,看着个头矮小的伍玖掀着帘子扶温雁下来,温雁那张脸缓了一路,总算没白的那么吓人了。
    他带着人往府里走,发现温雁有意慢下步子后,宽慰了句:“温公子,王爷没传闻里那般唬人。”
    “您且放宽心。”
    温雁自打踏入这座宅邸就绷着弦。他唇抿得发白,仅点头应了声。
    十一回头看看他,默默将步子放慢。
    容烨在书房。
    十一直接将温雁带过去。书房门敞着,温雁抬眼,一眼先注意到的,是端坐在官帽椅上的男人。
    男人一身朱红长袍,一手执笔一手撑头,神色颇为倦怠。
    他长的一张好脸,龙眉凤眼,眼尾微微上扬,察觉到来人,眼一抬,和温雁对上视。
    温雁一怔。
    约是那些文人对容烨的评价太过负面夸张,此时他见到人,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瑞王这般好颜色。
    好颜色的瑞王看清是他,放下撑脑袋的手,挑唇笑起来。
    “阿雁。”
    他向他招手,“过来些,让本王瞧瞧。”
    招猫逗狗般,唤得温雁回了神。
    食指抵着拇指指腹狠狠摩擦过,被针扎出数个小口子的手指疼的一颤。温雁无声呼出口气,先要跪下行礼。
    辅一动作,容烨便开口制止。他声重了些:“来。”
    温雁一顿,直起弯了一半的膝,朝容烨走近。
    他走得很慢,容烨倒也不催,只靠在椅背上,眼睛从他的额角开始,一路往下看了个遍。
    炽热的目光审视般,温雁捏着袖口,压住想颤的身子,走到容烨三步远的地处停下。
    他身高有七尺六寸,三步远的距离也不近,至少是容烨伸手够不着的。容烨有些好笑,挥手让十一他们退下,从椅上起身逼近。
    温雁瞳孔微缩,有些受惊地后退一小步,又强行停住动作,站得僵直地看着他。
    “……王爷。”
    他声音发哑地叫了声。
    容烨贴近了,他才发现这人有多么高大。
    他的容貌是不如传闻里那般凶神恶煞,但身高确实是八尺有余。离得近了,他这七尺六寸的身高只到他的锁骨处上一点,需得抬着头才能看到人的脸。
    “嗓子这般哑。”容烨手抓住他掐着针的手,过于滚热的温度烫的温雁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回缩。
    没缩动,容烨抓得很紧。
    他低垂着眼打开他的掌心,视线落在拇指被针扎出来的血点上,眉微扬:“这般不愿见本王?”
    温雁僵着身,低声道:“没有。”
    他勉强抿出个笑来,眼睛一弯,是惯常的笑颜:“王爷面如冠玉,轩然霞举,能见此一面便是天大的福恩,草民怎会不愿。”
    “哦?”容烨俯下身,狭长的凤眼拒他仅有几厘。他笑笑:“阿雁这张嘴说得这般好听,方才怎那般温吞,让本王等得好生着急。”
    太近了。
    温雁呼吸放轻,鼻尖隐隐闻到容烨身上的冷香味。他看出容烨有意逗弄他,是同方才招猫逗狗般无差的态度。
    压制住想颤的声儿,他尽量自然道:“王爷龙章凤姿,草民不敢僭越。”
    “不敢。”
    容烨重复念着,空余的那只手上抬,捏住他的下颌。
    他眼里带了冷色,唇却仍旧弯着,笑吟吟道:“本王看阿雁敢的很。”
    “阿雁这张嘴,倒真是伶牙俐齿,能言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