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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容烨眉头皱起,脸色骤然沉下。他起身扶住温雁,寒声道:“传太医!”
    十一最先动作,运着轻功赶往皇宫。
    容烨弯腰,手臂穿过温雁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抱着他大步朝卧房走。
    身子悬空的那刻,温雁下意识揪紧容烨的衣服。他眼前漫上层水雾,朦胧的看着容烨绷紧的下颌,咳得身子发颤,却仍忍不住想着是七宣羹被人下了毒,还是他身子又差下了。
    幼时落的疾,如今不光无好转,反而越发差了么。
    他咳得心窝子疼,沁凉的冷香勉强吊着他的神智,只是身子落在床上的那刻,终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便是昏去,他的身子仍下意识颤着,抓着容烨颈肩衣服的手攥得紧。
    容烨握住他的手,被凉的一顿。他坐在榻边,凝眉看着床上的人。
    虽然年轻了九岁,温雁却仍是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弱的仿佛风大些便能吹倒。
    他长得漂亮,肤色白眼睛大,鼻子挺翘,那张唇颜色虽总是太淡,可也因着这样,总让人想给他染上色。
    婢女上前褪下温雁的鞋袜,容烨动手脱了人的外袍,用被子将人包好,手落在温雁的额头,被烫的一抖。
    “怎么这般热?”
    他再摸向温雁的手,触感冰凉。
    温雁起了高热。
    “将那蛊羹端来。”
    他暖着温雁的手,对屏息候着的婢女道:“把所有碰过的人叫来,查查是谁动了手脚。”
    “再把地龙烧上。”温雁手太凉,容烨两手包着暖,见效不大。
    十一动作快,没让他等太久就拎着太医的后领把人带来了。
    太医一把老骨头,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平生第一次体验轻功飘的感觉,不太舒服的踉跄着身子缓了缓。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了,他一抬头,见着瑞王不耐的眉眼,心头一梗,忙着就要行礼。
    “还不过来!”
    容烨冷脸,太医不敢继续行礼了,疾步走到床边跪下。
    放开温雁一只手,容烨捉着人的腕搁在自己腿上,示意太医赶紧看看。
    太医不敢含糊,手指搭在人的脉搏上,合眼仔细诊着。
    把脉的时间越长,他眉头蹙得越紧。他再撑起身,先扒着眼皮看了眼,又压着唇看了看舌苔。
    他捋着胡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位公子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亏损啊。兼之早产儿,幼时还受过寒起过高热,致使血气不足,气血亏虚。”
    “今日怕是又受了凉风吹,加之近来忧思过重,两相叠加下才起了高热晕了过去。”
    “老夫先去给公子煎上药。地龙烧上,万不可再让公子受寒了。”
    容烨将温雁的手继续包好暖着,示意他快去。又让人多烧些炭,让屋子快些暖起来。
    一切做完,他才敛眉,视线落在晕过去也不安生的人身上。
    温雁眉蹙着,烧的脸上通红,唇却仍旧白着。大约是觉得他身上暖,无意识的往他身边靠,手在他手心里团着,刚才放开时还不舍的抓着不愿他离开。
    这样一副病态,当真娇弱的惹人怜。
    “零九。”
    盯着温雁的脸看了良久,他开口:“温宅的事,去查。”
    “是。”
    梁上翻下一道黑影,毫不墨迹的应了声便翻窗出去,身影融在夜色里。
    第6章
    温雁是被苦醒的。
    有人捏着他的下颌打开他的嘴,试图给他喂药,而后一股极浓郁呛人的草药味进嘴,冲的他下意识偏头,想吐出来。
    脸被人托起来,男人声音低沉,带着威严,对他道:“咽下去。”
    好凶。
    温雁眼烧红了,汤药含在嘴里不想咽,反而折腾的更苦,活活把自己苦出了意识来。
    他仓皇地咽下,脸皱成一团,苦的直吸气,鼻尖闻到冷香,便下意识偏头往那里埋去。
    “好苦。”他呜咽,“不想喝。”
    “阿雁当真娇贵。”
    被他靠着的男人似乎笑了声,话里听不出怒气来,反倒带着几分纵容。
    温雁被烧糊的脑子里想着这声音好生熟悉,却又对不上脸。直到男人手捏着下颌强硬的将他的脸从怀里揪出来,捏着他的嘴冷漠无情的继续给他喂药,他才想到今日见到的那张脸——
    是瑞王。
    温雁一怔,脑子瞬间清明了不少。
    苦药味在唇间,他皱巴着脸咽下,眼睛睁开条缝,不甚清晰地看到容烨的那张脸。
    容烨垂着眼,瞧着有几分兴味。他眉一挑:“醒了?”
    温雁愣愣地仰着头和他对视着,这种死亡角度容烨的脸也撑得住,让他看得分明。脑子里的线终于接上,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瑞王怀里,还被他喂着药。
    温雁僵住身,落在被子里的手揪住身下的床单,张张嘴,小声叫道:“王爷……?”
    “阿雁既然醒了,便端着碗将药喝了。”
    容烨将碗里的汤药朝他跟前递了递:“不然这一勺勺下去,苦的又要掉眼泪了。”
    温雁将手拿出来,摸了摸脸,被说得有些不敢认。
    他哭了?
    眼睛烧的热,摸不出有没有湿。他有些羞赧,挣扎着想从容烨的怀里出去。
    容烨一手端碗,一手还要来摁他。他轻叹:“这般不想喝药?”
    他偏头朝太医瞥去一眼,太医咚的一声跪下,嗡声道:“这药只能口服,做成药丸什么的既费时又会减轻药效。”
    他苦口婆心:“良药苦口利于病啊王爷!”
    “阿雁听着了吗。”
    容烨再将碗朝他嘴边递了递:“身子差成这样,还不愿喝药,难怪总不见好。”
    温雁不是不喝,单纯想离开他。他们离得太近,他脑袋靠在容烨的颈窝里,鼻尖闻到的除了药的苦香就是他身上的冷香味。偏容烨这般说他,他看着嘴边的汤药,便不敢再说些旁的了。
    他托住碗,闭眼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被苦的吐舌,眼更红了。
    喝了十几年的药,这药仍苦的他受不住。
    “张嘴。”
    他闭眼缓着,头顶上又传来容烨的声儿,带着命令,他下意识张嘴。
    小小一块的东西被塞进嘴里,温雁含住咬了咬,涌上来的酸甜瞬间将苦涩压了几分。
    是糖梅子。
    他睁眼,有几分迷茫的看着容烨。
    “不喜欢?”
    容烨观他反应,将空了的碗抵在他嘴边:“不喜欢就吐出来。”
    “不、不是。”
    温雁嗓子疼着,艰难挤出声来:“多谢王爷,草民喜欢。”
    “给您添麻烦了。”他试图从容烨身上起来,“您离远些,草民病气重,唯恐传到您。”
    容烨这次没阻止他,看他缩到里面后,将碗递给在旁候着的婢女。
    “你好生歇着。”
    他起身道:“这几日由梁仲给你看身体,有哪里不适,便找他。”
    “王爷费心。”温雁转头看向跪地的太医,弯眼笑笑,“有劳梁太医了。”
    梁仲:“不敢不敢。”
    他跪伏在地,侧耳听着动静,暗暗惊奇。
    容烨进京时日不久,他对人的印象仍停留在他站在定梁帝榻前,对着刀剑相对的禁卫军轻飘飘一笑,说着定梁帝似是心病难医,夜半捂着心□□生生把自己憋死过去。
    当时他视线落在一众看病的太医身上,含笑问他们是否如此。张院判抖着说了句“似是毒气熏脑,风邪入络,拘挛而殁”。被他反问了句“是吗?”1
    如今没了舌还早日退了休。
    梁仲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只效忠皇帝的忠臣,比起这些他更想活命。容烨当日约莫是看出来了,点他上前近看。
    作答合他意了,他便被归到了瑞王一派。
    自此,容烨在他心头的形象就成了阴晴不定口蜜腹剑还下手狠的活阎王。
    如今竟这般在意一个男子,从他晕倒到醒来,足足候了两个时辰没有歇息。
    余光里朱红的衣摆从身旁划过,梁仲头埋得更低。容烨在他身侧停下,他呼吸屏住,听着人道:“他怕苦,每日药后来上两颗蜜饯给他。”
    他更惊,忙道:“是。”
    容烨接着抬步,落下的步子轻慢。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梁仲才呼出口气,抬了头。
    温雁倚靠在床头,脸仍旧红着,清醒后那双眼睛睁开,盈盈一眼看来像是会说话似的,漂亮又有几分可怜。
    他浅笑着,左侧脸颊上有着小小一个梨涡,声音虽哑却软,柔柔问他:“王爷在此待了多久?”
    梁仲如实道:“两个时辰有余。”
    “两个时辰。”温雁低低念了遍。
    “公子!”
    门外传来焦急的一声呼唤,温雁抬眼看去,见着伍玖疾步进来,眼泪花花的看着他:“您可算醒了!小的药熬好后久不见您回来,找着人问却听到您晕了过去!那侍卫还拦着小的不让小的进来,如今您醒了,小的终于能松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