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的名字是师娘取的，以后不用听亲爹亲娘违心夸师父。
    禹烨身上的涟漪变化得愈发频繁，渐渐的，连他的面容都便得模糊起来。
    “好好照顾自己。”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一眼不眨地凝视着昭世，满是不舍。
    本就不善言辞的昭世，此刻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禹烨的身躯几乎是眨眼间就暗淡得几近消失，昭世本能地看向姜心：“小师妹，可以让他们活过来吗？”
    姜心面露为难：“我没有办法复活他们。”
    “那可以像捏修狗一样，把这里的月光也捏成人吗？”楚霖风问。
    姜心摇摇头：“不一样的。修狗是从无到有，这些月族已经有了各自的灵魂，不能再被创造一次。”
    “那可以斩断他们的痛苦吗？”昭世问。
    他体内的月族血脉在与这些月族共鸣，能感受到他们如今的状态。
    这些月族既生又死，处在濒死之时的痛苦中，日日夜夜受此折磨。
    他们是月光，但他们的人生没有一点光。
    这次月族秘境表现得之所以与之前全然不同，是因为徘徊于此地的月族感受到了他体内的同源血脉，为他逃出生天而高兴。
    他们在集体潜意识中创造了那个村庄，甚至美好地幻想出自己打败了妖树，还无一人死伤。
    他们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罢了。
    无数月族的嘶鸣在昭世心中炸开，那些月光化的月族已经没了自我意识，也就禹烨能够通过与他之间的亲缘联系暂时恢复了自我。
    昭世想帮帮他们。
    可他太弱了。
    “小师妹……”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有什么晶莹东西从眼中滚落，顺着脸颊从面具下滴下，正好落在姜心的小手上。
    巨大的悲伤吞没了姜心，让她眼眶发红，扁着小嘴哭了出来：“我真的没有办法让他们活过来，我最大的努力只能带他们离开这里，让他们好好好好睡一觉。”
    “能减轻他们的痛苦吗？”昭世问。
    姜心哽咽着点点头。
    【呜呜呜我好没用。】
    “谢谢。”昭世赶紧帮她把眼泪擦掉，忍着鼻音去哄姜心，“小师妹最棒了。”
    【真哒嘛？】
    “小师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昭世又说。
    “对，小师妹最厉害了。”林宴附和。
    其余人反应过来，纷纷跟着夸姜心。
    姜心吸了吸鼻子，自信心这才回来点，对禹烨和周围围绕着他们的无数月族说：“那你们跟我走吧，好好睡一觉哦。”
    她拿起昭世手中的月光石，高高举起，哭哭啼啼地在心里唱起不成调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无形之力从姜心体内拥入，没入月光石内。
    月光石微微震颤，周围的月光受到牵引，飞快地朝着月光石内涌去。
    禹烨的身子已经透明到快看不见了，可他凝视着姜心，没来由的从这孩子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感。
    这熟悉感让他感到安心，就好像是……呆在仙尊身边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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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中，就再也遏制不住。
    禹烨的心跳不断加快，明辰仙尊的强大与可靠仿佛再次出现在他身边。
    “仙尊……”他本能地呢喃出声。
    姜心歪头看了他一下，吸了吸鼻子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不要哭呀。”
    奶呼呼的声音与很多年前明辰仙尊的声音重合，甚至一个字都没改变。
    禹烨眼眶中的泪水倏然落下，破涕为笑。
    他看到了希望！
    浮动着月光的一一被吸收进月光石中，四周的光芒逐渐暗下，最后只剩下了飘忽到几近不存在的禹烨。
    他深深地看了昭世一眼，维持身躯的最后一点力量消散，化作一道月光，恋恋不舍地围绕着昭世转了一圈。
    “不要在外界过多提到这棵妖树。”禹烨虚弱的声音从月光中响起，显得飘忽失真。
    他又围着姜心转了一圈，才缓缓流入月光石内。
    最后一点光亮消失，这里重归黑暗，竟显得过分安静。
    楚霖风不是很懂地问：“前辈为什么不让我们在外界提到妖树？”
    “妖树能跟大乘期的明辰仙尊打得有来有回，必定实力强悍，提到他的时候，大概率会与他建立起联系，从而被对方察觉。”悟心道。
    “那外界还有许多研究世界树的修士呢，他们不会有危险吗？”闻子淇问。
    林宴的八卦盘上，原本微弱两着乾坤两卦同时暗下，代表这里再无任何月族的气息。
    他收起八卦盘，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都很疑惑，世界树这个观点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连明辰仙尊都没能提前观测到这株世界树的存在，天成灵界的其余修士又是怎么知晓这棵树的存在？
    “觉醒派”认为是所有灵界供养了世界树，世界树是攀附在所有灵界上的寄生虫，在不断吸收各个灵界的灵力。
    结合明辰仙尊与世界树的大战，确实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个流派的创始人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这场大战，受此影响才会这么认为。
    “供养派”那个认为是世界树供养的各个灵界的说法，又是怎么得出来的？
    修真界学者众多，石破天惊的观点多如牛毛，所有创始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名字焊在这个观点旁边，就怕有人抢功。
    偏偏在世界树这件事上，这两种截然不同观点的创始人都没有任何记录，这就很奇怪。
    “会不会是他们怕被世界树追杀，所以不敢留下姓名？”宁曜合理猜测。
    楚霖风觉得不是：“觉醒派”的创始人害怕世界树情有可原，“供养派”的创始人可是一直在给世界树吹彩虹屁，这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商量不出结果，任远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感觉月族们离开后，这里好冷哦。”
    这是一种趋于死亡的冷，他这样的生机旺盛的类人种族对此更敏感，更容易感到不适。
    姜心早已趴在昭世肩头呼呼大睡，像是累极了。
    昭世轻手轻脚地为她把衣服上的小兜帽戴好，单手举起月光石。
    他体内的灵力缓缓流入月光石中，与之产生共鸣，在黑暗中照亮了一方足够一人通行的光门。
    外界的灵气淡淡的传来，宁曜习惯性检查了下自己的剑，一马当先：“你们跟我身后。”
    探索未知之时，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一向如此。
    宁曜迈步上前，率先走了出去。
    其余人陆续跟上，昭世落在最后。
    他回头望了眼一无所有的黑暗，听到绛霄站在光门外喊自己：“四师兄，走吧。”
    昭世深吸一口气，告别了这个他未曾谋面的家乡。
    ……
    离开月族秘境，外界的光亮让昭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但很快他意识到这并不是自然光，而是林宴用夜明珠照出来的光亮。
    外界并非是他们进入秘境之时的昆仑山脉，而是漫天的水。
    宁曜作为第一个出来的人，浑身湿透，正在运转灵力把身上的水渍烘干。
    一个结界完美地包裹住了秘境出口，才没让后续的人跟着被淋湿。
    结界外水光波动，映照得夜明珠的光亮来回摇曳。
    昭世望着四周那些因为无光而显得漆黑一片的水，有种他还在月族秘境的错觉：“我们是在湖底吗？”
    刚喝完一口水的楚霖风面容扭曲，呸呸呸地说：“应该是海底。”
    “你怎么知道？”
    楚霖风把手中的羊脂玉茶杯递过来：“四师兄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结界隔绝了外界的水，也隔绝了外界的气息。
    这杯水是楚霖风刚刚穿透结界从外面接过来的。
    才送到昭世面前，昭世便闻到了浓重的腥咸味，确实是海水。
    闻子淇有种不祥的预感，忐忑地问悟心和任远两个本地人：“西洲没海吧？”
    “没有，所以我们现在在哪里？”任远比他还慌。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回答不上来。
    “先去海面上吧。”悟心看了眼头顶黑黢黢的天空，控制着结界慢慢往上浮。
    黑暗中，偶有长相怪异的深海鱼与他们擦肩而过。
    时不时的，也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亮，都是会发光的海鱼。
    绛霄新奇地趴在结界上认真观察，拿出留影石全程记录，打算回头给睡着的姜心看一看。
    忽然，他回头对宁曜说：“大师兄，这条元婴期海兽的皮好值钱的，你下手轻点哦。”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周围被照亮的海水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张血盆大口，将他们的结界一口吞下。
    宁曜反应飞快，当即意识到这是绛霄口中的值钱玩意儿，丢下一句“保护好师弟师妹”便第一个拔剑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