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黎安只看了一眼就摆手。
    “不要！我都没有衣服配它！”
    虽然他不像箕子能从一双象牙筷子里看出亡国的预兆， 但他光是用最朴素的审美， 就不会要这个黄金纽扣。
    既然是纽扣，那肯定是缝在衣服上的。
    纽扣都这么高级了，他要是用普通的衣服来配，肯定不合适啊。
    但他又没有那么高档的衣服。
    “这一看就是配那种长礼服的。”许黎安扫了眼盒子里的众多纽扣，一看就是同一批次制作，用在同一件衣服上的。
    “你看， 旁边还有配饰。”
    许黎安走了几步，转身就看到了同类型的其他配件。
    全是金色的， 做工无与伦比， 堪称九族严选。
    放在一起， 富贵天成。
    “这链子怎么这么长？”许黎安好奇地俯身细看了几眼。
    不太像项链， 更像是礼服上的坠饰， 类似金属款的披帛。
    但是。
    “这么长，还叮铃作响的， 挂身上还怎么走路啊？”
    许黎安想象了一下。
    以这个链子的长度，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要垂在地上了。
    这不得走到哪，响到哪？
    跟个人形报警器一样。
    黑麟也凑过来，当看到这一串首饰的每一个细节都能用放大镜观赏，比旁边的纽扣更加精致时，神情一震。
    “我的天，这做工！”
    “那工匠的眼睛都要瞎了吧？！”
    “他这是恨不得在比针线还细的链条上刻出花来啊！”
    许黎安默默点头。
    他也觉得有些离谱。
    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出来的东西吗？
    “瞧这宝石镶嵌的……”太精致了，黑麟一时间都不敢用手去触摸，生怕亵渎，只敢虚指一下。
    “说它就是天然生长成这样的，我都信！”
    许黎安噗嗤一笑，被逗笑了。
    “哪有宝石和黄金长成翎羽状的？”
    许黎安顺着黑麟的手，看向他夸赞的部分。
    这时，黑麟眼尖的看到上面的花纹：“这上面好像有字，我看看写了什么？”
    “繁、星、永、存……”
    不知道是不是头顶光线的问题，许黎安恍惚看到那枚黄金宝石上的光泽像眼睛似的闪烁了两下。
    咦？
    许黎安下意识眨巴了几下眼睛，揉了揉眼睛。
    是他看错了？
    宝石怎么可能会眨眼？
    荧幕后面的几人顿时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韩白河来不及传讯给黑麟让他暂离，担忧地看向迟远：“远哥，黑麟不会有事吧？”
    迟远表情淡漠，盯着荧幕的目光一瞬不瞬。
    “对神明来说，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无论是在同个屋檐下，还是在八千里开外。
    对祂们来说，翻手可见。
    端看祂们想不想找你麻烦罢了。
    离得近了，不会得到神明的青眼，离得远了，也不代表能逃离神明的惩罚。
    “倒不如说，这是他是机遇。”说完这句话，迟远就不再开口了。
    韩白河也默默噤声。
    画面中气氛微妙，连矜持的阿斯莫德也忍不住向前倾，不敢错过一点荧幕上的动静。
    嚯——
    分不清是水滴的声音，还是风声，亦或是世界本身的声音。
    许黎安和黑麟面前的黄金饰品，上面的光泽消失。
    不！
    不是光泽消失了，而是屋子里的光消失了。
    光与暗的转化令人移不开目光。
    “好久不见。”
    黑暗中，一道像是从亘古之前传来的缥缈回声。
    众人耳朵隆隆作响，似乎是在抗议，这不是它应该承受的重量。
    阿斯莫德不顾身体的痛感，想要靠得更近，听得更清楚。
    偏偏身体完全无法移动，就好像他变成了蜡像，只能僵立在原地。
    叮铃铃～
    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
    像是有身影从时间的尽头缓缓走来，一步一响。
    黑暗的画面也随着祂的步伐，星光闪烁。
    哗啦……
    荧幕的一半是黑暗，另一半则逐渐呈现出深海的颜色。
    黑的发蓝。
    目不转睛的韩白河，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样奇怪的形容。
    明明眼睛看到的是黑色，逻辑上也知道这是黑色，但就是固执地将它定义为蓝。
    糟糕！
    被影响了！
    韩白河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完全无法想象，隔着屏幕，祂甚至都没有出现，他居然就被影响了理智？！
    等祂正式出现的时候，他该不会直接就化作那半面深海的一部分了吧？！
    当一个人自我认知为深海，哪怕他还长着人类的模样，也不能称之为人了吧？
    这就是神吗？
    貌似自己只能等死，韩白河脸色苍白。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半面深海……在褪色。
    “别关门啊！”
    清脆的金属响声似乎在笑。
    阿斯莫德三人像是共情了一般，明明那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开心。
    僵如蜡像的脸上，顿时浮现笑意。
    眉开眼笑。
    看起来恐怖极了。
    “他们可都是你的信徒。”
    祂在劝说。
    退去的深海终于有了动静。
    阿斯莫德三人的脑海中直接浮现一道不知道什么感觉的声音，因为完全产自内心，所以什么都听不出来。
    他们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精神分裂产生的想法。
    直到祂开口。
    ————“我不需要信徒。”
    确定了。
    这不是他们的声音。
    是神明的。
    三人中的阿斯莫德瞳孔震动，赤红的眼瞳愈发鲜艳，他疯狂搜寻着记忆。
    这个感觉、这个感觉，他绝对在哪里感受过！
    他明明应该记得的……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好好，你不需要信徒，那他们现在遇到困难了，希望向你求助。”
    虽然身体和大脑一直处在被影响的状态，但迟远还是忍不住犯上了一下：这话听着，怎么感觉繁星之主在哄着另一位？
    韩白河和他哥的想法同步了。
    此刻，他也在想：小夜莺哪怕长大了，也要人哄着，为了更好的服务于祂，他是不是该去进修一下育儿知识？
    深海平静无波。
    安静得就像没有出现过。
    “无人许愿。”
    四个毫无感情的字眼在众人心中回响。
    繁星之主：“嗯？”
    众人宛如复制粘贴一般，一致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像是在质问，你们怎么回事？
    “才千年的时光，人类的智慧不会所剩无几了吧？”
    韩白河感受着心中几乎刷屏的类似《荀子·劝学》“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篇章的各色文字，沉浸式地感受了知识如瀑布一般灌顶的感觉。
    无数知识在大脑中流淌。
    真是痛并快乐着！
    大脑胀痛快没了半条命的韩白河：神明的劝学，要命啊……
    回去就学！
    现在就学！
    马上就学！
    迟远知道繁星之主这样给他们疯狂刷屏劝学是为了什么。
    千年之前，人类为了走出无星日的困境，堪称全身心依赖神明，把希望寄托在许愿上，但千年后的今天，人类来了个极限大反转，一点都不想依靠神明，哪怕知道世界都快要没了。
    两者都是错的。
    从一个极端，来到了另一个极端。
    所以繁星之主困惑啊。
    你们都要毁灭了，为什么还不借助神明的力量，不会是傻了吧？！
    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不至于这么抗拒吧？
    神明不知道。
    千年的时光对人类来说，太漫长了，确实能改变很多很多。
    比如建筑，比如历史，比如信念。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迟远是知道一切的。
    知晓历史的迟远万分心痛，刚才深海的那句‘无人许愿’，要不是无法控制身体，他能当场就跪下去！
    是他们太不信任祂了！
    都是他们的错！
    必须要做出改变，不然，哪怕是再友善的神明，也会离他们而去。
    从这两位的话语的里，韩白河更是直观得感受到，似乎，他们只要把许黎安平安养大，就能渡过这次的劫难。
    但，到底要怎么养大？
    肯定不可能像人类一样，一年长一岁。
    不知道是不是被影响着，韩白河的大脑异常灵动。
    灵光一闪。
    ……许愿？
    要试试许愿吗？
    阿斯莫德则是一直盯着荧幕上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