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有个高嫁的小姑子,肯定是利大于弊的,一旦得罪了,那今后怕是不能在获得好处了。
“有什么不能说吗?”
一直背书的书呆子江南方,突然合上书,声音淡淡道,“大嫂不是说要我姐,把彩礼留一半在家里吗?”
“之前不是讨论的挺激烈,这会怎么都不说了。”
江美舒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大家会安静了,为什么向来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江南方会守在堂屋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有些事情是非常难以启齿的,但是如果一旦开口,那效果就会不一样了。
林巧玲讪笑了一声,“南方你也别用这个口气说话,我们做女人的哪个出嫁,不惦记着娘家?”
“就拿我当年结婚来说,江家给我的彩礼,我可是留了一半给我娘家的。”
“所以。”她殷切地看向江美舒,“美兰,你也能理解我吧。”
“毕竟,做姑娘的谁不顾及着娘家呢?”
江美舒懂,她咋不懂,她没想到中午才定亲,晚上一家子就坐在一块商量、不,是算计她彩礼的事情了。
江美舒用力的捏了捏手指,指甲掐了下手心,疼痛让她的脑袋略微清醒了几分。
“你想说什么?”她绷着白皙的脸,面色微冷,连带着声音也是。
江美舒一直都是乖巧的,柔弱的,在全家人面前,她声音甚至都不会大几分。
但是在这一刻,谁都能察觉到她的怒气。
漆黑的眸子,盯着林巧玲,她没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有了梁秋润的威压。
原来,熟悉的人在一块,性格会被传染的,甚至,连习惯都是。
林巧玲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子,会有如此压迫的时候。
盯着对方沉静如水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说,“美兰,你别怪大嫂。”
“我也给你留了后路。”
“一千八百八十八的彩礼,给这个穷酸破烂的家留一半。”
这话说的极妙,既是示弱,也是贪婪,还是洗脑,就看江美舒怎么认为了。
当然,林巧玲更希望江美舒是后者,这天底下的女儿,没有不向着娘家的,如果反骨,那就洗脑。
告诉她家里多穷,家里多不容易,父母一场多辛苦。
面对血肉亲情,一般的女孩子都不会拒绝。
大多数都会选择成全,选择同意。
毕竟,她婆婆是,她也是。
甚至,林巧玲周围出嫁的每一个姑娘就是。
她不认为江美舒,有那个能力和勇气,去对抗亲人,去对抗家庭,去对抗现在整个社会的行情。
原来愤怒到极致,那种火气真的会直冲脑门。
江美舒现在就是,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火烧一样。
脸色也是热热的,只是,那一把火烧的脑袋却更清醒下来了。
“这是谁的主意?”她冷着脸问。
她需要弄清楚,这个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面对她的质问,林巧玲不说话。
屋内一片安静。
江美舒盯着她,目光犀利,“是你的?还是我爸的,或者是我妈的?又或者是大哥,和全家人的意见?”
如果只是前者,她觉得自己没那么伤心难过。
如果是后者。江美舒不想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林巧玲被她盯的头皮发麻,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是我的。”
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江美舒并没有松口气。
而林巧玲却索性破罐子破摔,所有的话都放在台面上,“美兰,你把彩礼留一半在家,你就可以顺利出嫁。”
“如果我不呢?”江美舒倔强道。
她可以主动留点彩礼下来,给父母傍身,但是她绝不会以这种姿态,被人要挟,被强行剥夺,把彩礼留下来。
江美舒性格乖软,那是表层,实际上江美兰比谁都清楚,她内心深处的倔强。
林巧玲没想到她直接拒绝了,她的语气当场就拔高了几分,“如果不,那你的名声就臭了。”
“你去问问咱们整个大杂院,哪家出嫁的姑娘,不是把彩礼留在家里的?”
“不留在家里,那爸妈是不是白养你一场,就这样养你长大,嫁到婆家去,去孝顺别人家的父母?”
这是时下最常见的洗脑方式。
这也会让每一个,出嫁的闺女觉得愧疚,自己刚到挣钱的年纪,就去了婆家。
可是真是这样吗?
江美舒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把彩礼留一半在家,今后就和我父母断绝关系,不用在给他们养老。”
“甚至是——”她指着林巧丽,指着江大力,包括自己的三个侄子和侄女。
“也和你们断绝关系?”
林巧丽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你难道出嫁了,就不是江家的姑娘吗?你别忘记了,你身上还流着江家的血脉。”
江美舒冷冷一笑,“是啊,养老的时候就想起来,我身上流着江家的血脉了,但是我出嫁的时候,就成了别人家人。”
“林巧玲,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到底有多双标?”
林巧丽被这话怼的面红耳赤,“我没你读书读的多,美兰,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不愿意把这钱留在家里,但是周遭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长大后的那一笔彩礼,是用来留在娘家,孝顺父母的。”
江美舒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晰,她走到林巧玲面前,“是啊,你也知道我是留下来孝敬父母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在这里上蹿下跳,算个什么东西?”尾音上扬又咬重,却足够清晰让所有人都听到。
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
把林巧丽都给踩到泥地里面去,她脸色当场涨的通红,“你怎么说话的?我是大嫂,长嫂如母,你就是这样说你长辈的?”
江美舒冷冷道,“我妈还没死了,轮得到你这个外姓人来装大蒜?”
这——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谁都不知道,原来那个乖巧柔弱的江美舒,竟然有如此犀利的一张嘴皮子,把林巧玲都给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巧玲哭了起来,“我是为谁啊?我还不是为了这个破烂穷酸的家,你嫁的好,去了梁家吃香喝辣,难道你真的就不管,你娘家的这些人,连稀粥都喝不上,饿肚子吗?”
“你别忘记了!!”
“当初,你没工作在家的时候,是谁养的你。”
王丽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一拍桌子,“林巧玲,你够了。”
“怎么?我家闺女是你养的不成?”
林巧玲被吓了一跳,“她是不是我养的,难道没花大力的工资?没花公爹的工资?”
“如今,她嫁的好了,我想让她回报点家人,有错吗?”
“你们要是觉得我做错了,那就出去评评理去,让大杂院的街坊邻居看一看,瞧一瞧,我林巧玲这么做真的过分吗?”
眼看着家里的事情要闹出去了。
“那就闹出去吧。”
江美舒站在那,脸色平静道,“闹的越大越好,最好是闹到让梁家知道,他们过来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把彩礼收回去,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这个家只能穷着,穷着的时候,和和气气,皆大欢喜。
一旦有丁点的钱财进来,这个家就散了,原来的家人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江美舒这话一落,屋内顿时一安静。
林巧玲更是蹭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美舒淡淡,“知道啊。”
“你不是想要彩礼吗?那就还给对方好了。”
“没了彩礼,家里是不是就安宁了下来?”带着几分嘲讽。
林巧玲完全没听出来,她只是震惊,“梁厂长这么好的条件,你让他退婚?你不要了?”
“江美兰,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江美舒唰的一下子站到她面前,抄起了桌子上一搪瓷缸的冷水泼过去,“有毛病的不该是你吗?”
“不是你开始惦记我的彩礼吗?”
“我掀桌子不玩了,这总行了吧?”
江美舒是柔弱,但不是懦弱,不可能让别人都巴掌扇她脸了,她还把又脸扇回去。
水泼在脸上,冰冷刺骨。
林巧玲瞬间清醒了下来,还是江大力站了出来,冷喝一声,“美兰,你在做什么?”
江美舒立在原地,声音轻慢,“我的好哥哥,你不当聋子了?”
江大力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真是,遇到钱后,才知道家里人的嘴脸是什么样的。”
这话宛若一巴掌扇在江大力的脸上一样,他嗫嚅了下,“美兰,你何必这样呢,你过的好,拉拔下家里人,不是正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