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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安乐殿内血流成河,遍地死尸,荒凉孤寂的最深处,白衣青年手扶摇摇欲坠的门框,神色苍白平静。
    或许是说他见过太多世面,即便身处此般诡异情况,也波澜不惊。他抬步上前,人若清雪,明净澄澈,笑道:“多谢姑娘相救。”
    姜藏月掀眸,终道:“殿下可愿做奴婢的帮凶?”
    帮凶?他面上依旧带着柔和笑意。
    满初对纪宴霄没好气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来帮你的,是谁或者要做什么都不重要。”
    地上血迹沾湿了少女的绣鞋,更是仿若在绣鞋之上开出了一朵曼陀罗花,危险而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恰此时,外殿传来巡逻警觉声响:“安乐殿内是什么声音?殿下可还在?”
    纪宴霄掠过两人,于外殿言笑宴宴:“无事,不过是无心睡眠,出来之时又绊在了院中石块之上。”他好脾气道:“打扰到各位实在抱歉,殿中无事发生,各位早些休息。”
    外头巡逻头领这才不耐烦回道:“殿下若是半夜不休息,也莫要发出声响惊扰了其余宫中的主子,得罪了贵人,谁都承担不起。”
    他颔首应声,声音温如清泉:“有劳金统领了。”
    “走!”
    殿门合上,他道:“我于殿中昏沉几日,便是老鼠都活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他所指的位置,一只小小圆圆的老鼠死了不知有几日了。
    纪宴霄最后看了一眼苍蝇环绕的鼠尸:“莫约它是没这个福分等到姑娘。”
    “?”
    满初没有姜藏月那么好的耐心,语气很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蛊若非姐姐首肯,我定是不会帮你解开。”
    在外人面前她还是知道分寸的,至少称呼上。
    “汴京宫中人人得知我的处境,若非踩上一脚便是有心算计,姑娘能光明正大进了安乐殿,想必早有打算,但这并不重要。”纪宴霄偏头看向姜藏月的方向莞尔:“愿为帮凶。”
    他这般说话,似是毫不在乎将命交到谁手中。
    姜藏月淡淡看他,纪宴霄轻笑一声。
    三个人就着满地尸体谈话也够膈应的,既然达成合作,满初也就捏着鼻子往一边儿走:“殿下同意合作,将来咱们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满初既然能将蛊毒带走也自然能重新下蛊。”
    纪宴霄扬起笑:“有劳。”
    满初有些神经质看了这人一眼,无语准备清理地上尸体。
    尸体有些多,横七竖八躺了满院,便是用化尸水也要时间。
    姜藏月注视着满初挨个清理尸体的瘦小身影,地上不断响起被腐蚀而发出的‘滋滋’声音,不说画面,光是听着寻常人便毛骨悚然。
    满初苦恼扭头,摇晃手中的玉瓶:“姐姐,我的东西效果不够......”
    姜藏月神色淡淡,拿出自己的扔给她:“有些手艺莫要倦怠。”她话方落,外面响起了嘈杂慌乱的脚步声,更有人在嚷嚷:“快去禀告圣上,安嫔娘娘肚子疼。”
    姜藏月透过门缝,只见白日里偶遇的安嫔此刻依旧坐在銮轿上,被一群人大呼小叫哄着回宫。
    女人衣着华贵,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似是腹痛难忍捂住腹部,一边红着眼睛一边斥责身边服侍的婢女,又还在娇气的说圣上怎么还不来,底下人安慰她圣上就快到了,夫人也因为担忧得圣
    上特批入宫陪伴她。
    “娘娘定是早些时候经过安乐殿,被那晦气之人影响了。”
    “就是,咱们回头就跟圣上说,让圣上好好罚了那人给娘娘出气。”
    “娘娘,夫人即将入宫,您别着急。”
    一门之隔,繁华与荒凉。
    满初翻了个白眼,骂咧:“痛死她算了。”
    姜藏月转身往屋内走,才道:“祸从口出。”
    满初瞬间将嘴闭上了跟着回屋,殿外头隐约有疑惑声音:“小圆子他们几个和绿叶他们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纪宴霄看了一眼干净的院中青石板,笑了一下,弯起的眼睫如碎散的星光,又似月落湖中。
    青石板的缝隙中一个不起眼的白玉瓶卡着,瓶口位置对着的青石被腐蚀出几个浅坑。
    白玉瓶不过是汴京最底层烧制的一种,称不上完美,贵族是不会用这样的东西。
    白衣黑发的青年突然蹲下,随手摘了院中一朵野雏菊,在靠近玉瓶的一瞬,艳丽花朵腐蚀生烟。
    “化尸。”
    他眉眼弯弯,尾音上扬,似乎某种愉悦之情都冒了出来。
    第12章 樊笼
    雨后织金,和风煦煦。
    满初被姜藏月带着在院中还算完整的石桌之上制香。
    桂嬷嬷几次来送香料的时候,看见安乐殿这破败朽烂的环境也是一阵嫌弃,此刻更是不愿意沾染晦气,递了东西就急急忙忙走了。
    满初一边整理着香料,一边歪头看向毫不急躁的姜藏月,还是憋不住开口:“师父,这香给舒妃用都算糟蹋了......”
    “恩。”姜藏月没有反驳她:“有失必有得。”
    满初只能任劳任怨捣碎香料,埋怨开口:“还有,殿下已经跟我们合作了,为何一点表示都没有,整个人就压根儿没动静。”
    她指的自然是纪宴霄。
    姜藏月手上动作不停。
    昨日纪宴霄见了满地血腥,神情依旧平静,可见汴京宫宇中的人都低估了他,若是他学了权谋技巧,未必不能扳倒纪氏。
    只是他的年纪学武似乎有些迟了。
    “姐姐。”满初捣碎香料的动作有所停顿:“昨夜安乐殿中死了八名太监宫婢,虽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却未必不会来寻。”
    姜藏月开始碾香。
    寻人?
    如那太监所说,宫中死人,寻常不过,谁来寻去何处寻。
    而且纪宴霄这安乐殿,如人所说,是不祥之地。
    没人愿意沾染晦气,更没人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沾染晦气,但于她无所谓。
    姜藏月静静道:“此地樊笼。”
    满初顿了顿抬头:“......师父?”
    “安乐殿十年前死了一个安乐郡主,又住进一个不详质子,便如枯冬樊笼。”姜藏月神情清冷:“樊笼闹鬼,何人愿往”
    “吉凶祸福,是天主张。毁誉予夺,是人主张。主身行己,是我主张。”
    满初一时之间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下一瞬,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
    “姜姑娘,香木落了。”
    姜藏月侧头看去。
    院中幽幽,青石板泛着湿润的光泽映照人迹,不远处一树玉兰开得荼蘼,那枝桠簇拥了春和景明的光影,净白如絮。
    来人白衣清隽,手执油伞,肩上披着月白披风,好似隔世谪仙。适时光影斜照,碎金跃然绝艳容颜,更映得他瞳若点漆,透着一股温和之意。
    姜藏月看向他手中的小片沉香。
    纪宴霄。
    待走近了才察觉,拾起沉香的这只手秀窄修长,却又纤细白皙,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泽。似能见淡青色的脉络。
    其人当真是应了那句青莲生碧沼,疏桐映皓月。
    “奴婢多谢殿下。”
    她屈膝行礼,纪宴霄将沉香放入旁的瓷盘中,眉眼柔和:“姜姑娘是制香师?”
    姜藏月起身,眸光看向那些香料。
    香料几十上百种,各种各样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极雅致的馨香,连带院中都多了几分生机。
    她收拾了一下桌面,这才道:“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说着让满初收起来。
    青年却在石桌前坐下。
    姜藏月目光上移。
    他就这么看着她,忽然让她想起了温润极净的羊脂美玉,柔和细腻,不张扬却精光内蕴。
    这是她见过最惊艳的人,不只是相貌,还有周身气质暖如春风。
    纪宴霄道:“姜姑娘身手很好。”
    姜藏月开始处理第二种香料。
    他无奈一笑:“姜姑娘,我并非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学。”
    幼年之时并非未见过武功极高之人,可没有一个能比面前少女。
    满初鼻孔哼哼,她跟着师父这么些年都没学透技巧呢。
    姜藏月淡淡道:“殿下,暗杀技巧并非一朝一夕,而今殿下已十七。”
    纪宴霄点点头,并不意外。
    他将一旁倒在地上的油纸伞靠石桌而放,再次扬起笑:“姜姑娘可有办法?”
    看着姜藏月手上不停地动作,他笑意盈盈:“姜姑娘,宴霄并非玩笑,可愿教我?”他神色温柔自然:“你既来找我,那说明我并非一无是处。”
    姜藏月手上动作顿了顿,他想要学杀招。
    四门的暗杀技巧绝非一般的容易,那些阴险毒辣的杀招当初就连她都差点死在里面,更遑论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只怕他坚持不住。
    而她也非心软之人。
    日光氤氲的雾气逐渐模糊了面前人的容颜,姜藏月对上那双眸子,若碎金浅月,遂语气极浅:“殿下可知要学这些东西要付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