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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那姜姑娘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
    姜藏月:“......”
    “安嫔也得病了,听闻病得下不来床。”
    这并不意外,纪晏霄同样有的是手段。
    姜藏月道:“此事是嫁祸给了崇明宫?”
    他弯着唇,莫名多了一分惬意的错觉:“是,太子被废,皇后禁足,安嫔病重,安老夫人最多支撑半月有余,所以恭喜姜姑娘了。”
    这些人一步一步都在走向灭亡。
    夏日的风透过窗蔓延进来,青衣少女抬起头来,漆黑清明的眸子里只有古井无波的平静:“还不够。”
    第187章 琉璃
    还不够,只因她现在是不起眼又不被在乎的小人物。
    揉碎的日光几乎全然跌进少女眸中,若春花秋月。
    铜雀台一事的确是她开了口,纪晏霄让庭芜将人引了过去。纪烨晁当年在铜雀台做了恶事,又中了满初的蛊,会神志不清也不奇怪。
    铜雀台是父亲督造,三台相连,昳丽壮观,纪鸿羽每年都会带着皇室子弟前往祭祀。
    可她父亲冤魂在铜雀台不得安息,纪氏之人又凭什么能得香火祭祀叩拜。
    纪晏霄与她合作,本意是为各取所需,可如今更像是变了味道。他不仅将纪烨晁引去了铜雀台,还故意让廷尉府撞见。
    纪烨晁在铜雀台以人骨制作骨雕,安永丰必定会通知纪鸿羽。
    更甚不止是通知纪鸿羽,还通知了大半朝臣,导致风言风语飘满汴京。而被发落到铜雀台看守的陈滨本就是个墙头草,自然是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当即就顺着有利的一方说。
    而后纪鸿羽亲眼所见这荒唐的一幕,又因暗刑司也来了人,怒气上头直接将纪烨晁移交暗刑司。
    纪烨晁之所以会中计,这么多年跟沈文瑶脱不了干系。
    沈文瑶将东宫太子养得毫无主见,遇上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先前又掺和大皇子遇刺身亡和通州私盐案被沈子濯出卖,他早就与沈文瑶有了嫌隙。
    那夜他更是心急想要抓住安乐殿的把柄,这才毫不犹豫跟上去,将沈文瑶的叮嘱全部抛在脑后。
    如此一来,事情就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太子被废成了定局。
    桩桩件件,纪晏霄在其中不遗余力的帮她。
    这份合作并不平等。
    殿外是庭芜跟薛是非吵嘴的声音,日光下麻雀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帘子被风吹着拍打门框。
    屋里极静,姜藏月抬眸,想了片刻:“纪殿下。”
    后者看过来:“想说什么?”
    “早年我在浮云山发现一处铁矿,如今可以让你的人一同开采。”
    纪晏霄听着这话挑了挑眉。
    姜藏月将瓶瓶罐罐收进匣子里,这才开口:“那铁矿有一座山头,若是为兵将配备武器完全足够了,庭芜也能省不少功夫。”
    “这是我的诚意。”
    纪晏霄听着这话,便笑:“这是赏我的?”
    “谁赏人也不会赏出去一个铁矿。”姜藏月继续说:“算是合作开采,我的人占铁矿的一半。”
    “这事除了纪殿下,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她话语里皆是在为他的利益做打算,约莫是让出了五分利已经难得。见他不说话,她沉默片刻试探:“不够?”
    纪晏霄看向她。
    吹来的风灌进他的袍子,蹁跹若仙,他笑:“亲兄弟也没姜姑娘这么大方,可我要的不是这个。”
    姜藏月顿了下,想说什么还是闭上了嘴。
    大约给了他机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又会冒出来。
    她总觉得自己这会儿不适合说话,纪晏霄瞧着她,唇角略微翘起:“纪烨晁在暗刑司,你打算怎么处理?”
    虽然暗刑司是顾崇之的地盘儿,可并不代表他的手伸不进去。
    太子纵然被废,也该有个去处才是。
    沈文瑶不能保住他东宫太子之位,也会想发设法保住他的性命,亦或是送到什么地方去避难。
    长临皇朝虽然目前看着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但周边依旧有其他国家在虎视眈眈,不可小觑,太子或许就会出了事也不足为奇。
    姜藏月早一日确给顾崇之去了信。
    不必对纪烨晁动刑,表面做得狼狈些即可,纪烨晁这些年本就过得金尊玉贵,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只差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他被关在暗刑司不见天日,沈氏无人相救,这一日复一日的绝望就足以让一个人彻底崩溃。
    东宫太子德不配位,心狠手辣的舆论传遍汴京,他以人骨制作骨雕本就心虚,若又在暗刑司撞了鬼呢?
    她沉默一下,方才开口:“我有打算。”
    纪晏霄点点头。
    待他走后,姜藏月关上东厢房屋门,这会儿已是夕阳西下,殿外蝉鸣不断,有些吵人。
    她手下誊抄的佛经也乱了。
    笔尖的墨点在白纸上晕染出了一大片,她无意识有些出神。
    约莫是沈氏皇后一族有了报应,今夕眼前又浮现出长安候府的模样,没有破败,金玉满堂,欢声笑语。分明是高堂俱在,亲友皆全,姜藏月确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而后正堂里屋,父亲笑看着她招呼:“阿月,做灯了——”
    她忍不住上前几步。
    却怎么都走不过去。
    姜藏月好想再回到长安候府,她想回自己的家,而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却是畏惧了。
    从前每年这个时节,父亲都会带着她做灯,
    往常这一日会推掉所有事情,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琉璃灯与平日里市面上卖的那种不同,她总是要选一个最好看又憨态可掬的琉璃瓶,然后看着父亲将滚烫的水倒进瓶中,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瓶底就会囫囵地落下来。
    琉璃瓶光彩照人的罩子就做好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要抢着擦灯,沾了水擦得亮亮的,再得意举起给父亲瞧,等着他的夸赞。
    阿兄阿姐也会笑眯眯夸奖她,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哄她。
    在父亲做灯的时候,她就蹲在一边儿看,觉得父亲好厉害,灯罩底座选了梨花木的,再钻上两个眼,穿过铁丝很灵活扭来扭去,这灯罩灯座就成了。
    再固定好一只红烛点燃,灯火雀跃极其昳丽。
    在这个时候父亲就会笑呵呵摸摸她的头。
    “阿月,提着瞧瞧。”
    “为父给你做的这盏灯好不好看?”
    她欢喜点点头,这个时候就会提着琉璃灯满大街溜达,别提多风光了。
    对她来说,这盏琉璃灯就如月亮一样,照亮她前行的路。
    她会将灯拿给街坊邻居看,非等着人家夸上两句才心满意足离开,再转上一大圈儿之后,灯烛就只剩下微弱一点灯光。
    再因为人小不看路,摔了一大跤,琉璃灯罩碎了,灯烛也没能带回家,她怕黑撇嘴坐在路边哭。
    父亲找到她将她抱起来,又让人将地上清理了:“阿月不哭。”
    姜藏月泪珠直往下掉:“灯碎了。”
    “灯碎了不怕。”父亲捏捏她的小圆脸安慰:“碎了的灯爹爹还可以做,亮着的灯在阿月心里,总是能照清楚回家的路。”
    “阿月,放心大胆往前走。”
    年幼的小团子不再哭了,只是哽咽问:“爹爹还会每年都给我做灯吗?”
    “做,阿月想要爹爹就年年送你,还怕不怕黑了?”父亲打趣。
    小团子破涕为笑:“不怕!”
    “好,那咱们一起回家。”父亲将她顶在脖子上,笑呵呵走进光亮里。
    后来长安候府出了事,别家院中灯火辉煌,家中的琉璃灯再也没能亮起来,但琉璃灯这些年都在心里,照亮前行的路,她再也没怕过黑。
    而后踏入汴京,一条路走到底绝不回头。
    有人敲响了东厢房的门,她几乎是即刻回神。
    屋外起了风,层云卷起,月色被遮住,雾蒙蒙的光晕像是誊抄佛经宣纸的毛边儿一般。
    姜藏月看向来人:“庭小公子?”
    庭芜手上捧着东西又放在桌案上,嘿嘿一笑:“姜姑娘。”
    “有事?”
    “当然有。”他窜到姜藏月面前,把东西罩子挪开,又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这是殿下刚得的琉璃灯,汴京不多见,瞧着好看就给姜姑娘送来了。”
    “五公主还想要呢,殿下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
    姜藏月垂眸看向眼前这盏精美绝伦的琉璃灯,静了好一会儿。
    她已经十年不曾收到琉璃灯了。
    “其实我也劝过殿下。”
    庭芜咳了一声忍不住腹诽。
    姜藏月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说哪有人送姑娘家东西送灯的,谁会喜欢啊......但这送都送了,姜姑娘就当点个亮呗。”
    有句古话说了礼轻情意重,姜姑娘想来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