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笔绕着中指转了一圈,池也收回眉笔,伸出左手挡住沈青宛的下半张脸,仔细瞧了瞧。
够用了。
她照旧先给沈青宛戴上一层口罩,白色纱巾覆在外面。
装扮好沈青宛后,池也继续捯饬自己,换了双鞋子,绦带系在腰间,最后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破布。
她悄悄将两只老虎的尸身放进驴车内,用破布盖得严严实实,再找几块碎石压住边缘,以防被风吹起。
池也东奔西跑,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沈青宛实在看不下去,按着池也坐下。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池也总是绑着高高的马尾,沈青宛料想她大概不熟悉,亦或者根本不会梳卫朝的发髻。
散落的发丝被沈青宛梳得服服帖帖,整整齐齐束在头上,再用一根木簪轻轻固定。
收拾妥当后,二人再次踏上前往临江城的路。
“你说衙门会不会不认账?”
银子还未到手,池也心里七上八下的,官府若是不肯给银子,她也毫无办法。
“不会。”
沈青宛信誓旦旦。
“你怎么知道?”
“官府不会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丢了威信,否则偌大的临江城日后还如何治理?”
区区五百两?
池也哽住,耳边响起那日告示墙前众人的话语,“五百两啊!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但沈青宛的话多少给了她点安慰。
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池也默默在心里祈祷。
第32章 临江县衙南北朝向,大门正前方立着一座青砖砌成的照壁,上面刻着形……
临江县衙南北朝向,大门正前方立着一座青砖砌成的照壁,上面刻着形似麒麟的精美浮雕,栩栩如生。
两边各立有一座威武的石狮子,威武凛然,气势逼人。
东面还有一个鸣冤鼓……
“站住!干什么的?”
不等池也看得更仔细,便被大门旁的一名衙役厉声喝止。
池也被吓一跳,缓了口气,轻轻拎起袍子的下摆,快步走上台阶。
待距那衙役几步远时,池也停下脚步,抱拳弓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她姿态放低,声音低沉,雌雄莫辨,笑道:“这位大人,小人是来领银子的。”
银子?
一左一右两位衙役对视一眼,眼里俱是疑惑。
自猎虎告示张贴至今,已有近一月,期间无一人前来。且老虎亦未曾出来作祟,县衙事务繁忙,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池也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二人一时没往那方面想。
“什么银子?”
方才喝止池也的那位衙役开口问道。
“大人请随我来。”池也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完便走在前面带路。
“男子”神神秘秘的样子令他们心生疑窦,二人对视一眼,手握刀柄,戒备地跟在池也身后。
只消发现她的异样,便将其就地正法。
池也领着他们二人来到驴车前,掀开上面的破布,温声道:“二位大人请看。”
两个并排的虎头首先映入眼帘,走在前头的那名衙役应激似的,横刀瞬间出鞘,白光一闪,刀刃擦过池也的鼻子,直直砍在扶手上。
靠!
什么毛病这是?
池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情急之下丢掉手中捏着的布,拉着沈青宛连连后退,拉着她左看右看,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急得声音都忘记做了伪装。
沈青宛惊魂未定,眼神惊恐。好一会儿,她才抚着胸口摇了摇头。
那两位衙役并未注意到池也的异状,回神后,用刀尖挑开布。
待老虎的全身露出后,二人持刀的手缓缓垂下,惊愣在地,久久无言。
伤了他们好几个弟兄的东西就这么……死了?
二人狐疑地看向池也,这样一副瘦弱的身板,竟能搞定两只老虎?
池也对这两位一惊一乍的衙役没什么好感,奈何银子还未到手。
她叹息一声,迎着二人惊疑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声音重新变得低沉,道:“二位大人莫慌,这两只害人的畜生已经死了。”
老虎尸身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两位衙役自觉失态,片刻后,看向池也的目光带了些敬意。
横刀重回鞘里,拱手作揖,其中一人道:“这位兄台,适才是我们兄弟二人失礼。烦请二位在此稍待片刻,容我等先去通报一声。”
说完,他朝身旁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匆匆行了一礼便向衙里跑去。
池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还了一礼,轻声道:“有劳大人。”
留在此处的衙役围着驴车转了几圈,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摸了摸老虎的皮毛,随即又迅速收了回去。
看来老虎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着实不小。
池也、沈青宛心中有几分好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
此时,池也的心底也松快了几分,衙役如此,想必他的上司也不会差到哪里吧?
她全然忘记了几息前还在心里吐槽他们一惊一乍的事。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派到衙里传话的衙役一脸喜色,边往文书房跑去边高声喊着。见门没关,顾不上礼仪,径直跑了进去。
“何事?”
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国字脸,剑眉星目。闻声,眉头紧皱,不悦地看向传话的衙役。
此人正是新到任的县令王明远,正带着县丞和一干手下整理卷宗。
“启禀王大人,”衙役脸上喜色不减,匆匆行了一礼便站直身体,“大人往后再不用为永安村虎患之事忧心了!”
衙役一番话说得激动,却没说到重点。
“何意?”
“门外来了一个‘小兄弟’,带着老虎的尸身来领赏银!”
说完,似是觉得消息不够震撼,他又补了一句,“两只!”
“此话当真!”
县令王明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因激动泛起红晕,山羊胡微微抖动。
“不敢欺瞒大人!”
文书房内因着衙役带来的消息而噪杂起来,小吏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好好好!”王县令放下手中的卷宗,激动地拍了拍桌子,连声赞道,“临江城果然是能人辈出!”
“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众人纷纷恭维道贺。
王明远初到临江城,便遇到多年未曾出现的虎患问题。
永安村损失惨重,派去围剿的衙役无功而返,闹得人心惶惶。此事一直压在他心头,寝食难安。
心头的重担被卸下,王明远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来回在屋内踱步。
同样听到消息的县丞心痒难耐,提议道:“大人,不如我们一同出去瞧瞧?”
“对、对。”说着王县令便大步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差点撞上落后他一步的县丞。
只听他吩咐道:“速派几个人去把袁家、周家、许家,还有其余资助县衙赏金的人家请过来。另外再派两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永安村及周边的村子,以安民心。”
碰上这样一位雷厉风行的上司,众人也只得听令。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仍不见有人出来,池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县衙里张望。
这一看,便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片人。
县衙里那些听到消息、手头又无紧急事务的大小官吏,纷纷跟*在县令后面,队伍逐渐壮大。
为首的自然是王县令,县丞落后他一步。其他人衣着相近,许多人腰间还挂着横刀。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小灰驴走来。
池也看得头皮发麻,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沈青宛微微侧身,凑到池也耳边,低声提醒道:“走在前面,身着浅绿色官服的人便是县令,一会儿小心说话。
池也点了点头,随着人群越走越近,她又纠结起行礼的问题。按规矩,百姓见了官员是要跪下的,但她实在不想跪。
在她纠结之际,县令已带着众人来到驴车旁。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那死去的老虎身上,没人在意她和沈青宛两个大活人还在一旁站着。
这样也好,池也松了一口气。
车厢本还算宽敞,却被两只体型壮硕的老虎挤得满满当当,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碍于县令尚未发话,只敢小声议论。
“不是说永安村只有一只老虎作祟吗?怎地又多出一只?”
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脑袋,骂道:“你这呆子,比起这个,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打死这两只老虎的?”
周围的人闻声,纷纷将目光投向池也,因为这里只有这一个陌生“男子”。
池也直直地站在,任凭他们打量,神色自若。
这也是她做出这幅伪装的原因之一,人们总是下意识的认为,做成这种事的人,一定不会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