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吧！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考虑考虑后果？！”
    格洛克追出了店外，大声吼向维。
    “不可思议、你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买那么贵的琴送给她？”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她知道怎么用吗？弄坏了她能修的起吗？况且光买一个琴有什么用？谁去教她拉？”
    “所以……根本没有用吗？”
    维低着头沿着街边慢慢走着，轻轻地自言自语。
    难道她做错了吗？
    一切的初衷，只是想帮那个小女孩实现愿望而已。可愿望好像只实现了一瞬间，就再次破灭了。
    她的父亲直接把琴换成了钱，然后带着她逃离了这里。更何况那不是从天而降的礼物，那是偷盗的赃物，是灾厄的源头。
    从此以后，那个小女孩再也看不到橱窗里的小提琴了，再也不会为了街头艺人颇有趣味的即兴演奏而驻足，再也听不到那美妙的琴弦声。
    一笔从天而降的钱财，可以治好她母亲的病，可以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却唯独不能实现她小小的心愿。
    不会的，怎么可能会没有用。归根结底，年幼的她心里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那把小提琴，而是羡慕别人富裕幸福的家庭，无忧无虑的生活。
    维并没有做错，至少那笔钱可以让她的父亲不用再那么辛苦地工作，让她的母亲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这也是维最羡慕的东西，比起那些，一把小提琴又算得了什么？
    “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白白送给他们那么多钱，都够他们花好几年了的，你在二手市场随便淘一个旧的送她不就好了，还买这么贵的，你脑子真的没问题吧？”
    格洛克一把拉住了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维。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偷的。”
    “你、你可真是个疯女人……”
    对，是她偷来的，她居然做出了这么可笑的事。
    其实，如果是以前，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为了能活下去，多少令人无法想象的更卑劣更无耻的手段她都用过。
    可是现在，她隐隐感觉有些后怕，因为她的心里多了一个人，不想让那个人知道，更不想让他受到牵连。
    “喂、你不回去吗？”
    维抬头看了一眼街角的挂钟，“还早，我还不想回去。”
    要怎么去面对他，要怎么回应他今天早晨的告白，要怎么把那个皮箱还给他……
    他怎么会不管不问送一大箱钱过来……
    他怎么和自己做一样的事……
    怎么可能是一样，那些钱明明是她偷来的赃物换来的，她这种劣迹斑斑的坏女人，怎么配得上和他相提并论……
    维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市中心的河边。
    夕阳将天边染成了绚烂的红色，余晖落在河面上，闪烁着细碎的光。人们漫步在河畔，孩子们追逐嬉戏，欢声笑语飘向每一个角落。
    不远处的大桥上，一辆辆汽车匆匆穿行而过，留下一阵阵嘈杂的发动机声。
    维倚在栏杆上，望着悠悠流淌的河水发呆。
    忽然，她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向她走来。
    她以为格洛克还在跟着她，张口正要催他离开，转身望去，却没想到，面前站着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
    英兰身穿一袭笔挺的军装，深色的风衣完美地勾勒出他健硕挺拔的体魄，鲜红色的翻领格外夺目，露出里面的制式礼服，紧身收束的腰带修长优雅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冗余与拖沓，腰间挂着一只螺旋纹雕刻的十字短剑，脚上的黑色长军靴贴合着他利落的腿线。
    维望向他领口下的红色绶带，那是身份与荣誉的证明，他是这个国家凯旋而来的英雄，是无数人仰慕的对象。
    令人瞩目的身高和外表加上这身帅气的军服让英兰瞬间成为了路人们的焦点。她不该和这样的人站在一起的，她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她想逃。
    见她不停地退后，英兰立刻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冰冷的黑皮手套勾勒出他修长的手指，袖口露出了一小截手腕，精致的金色袖扣闪过一抹冷冽的光泽。
    “刚才跟着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啊……？”
    维设想了他会问出的无数个问题，和无数个应对的回答，唯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高大的帽檐在鼻梁上投下一道深邃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可是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那里面好像有火光在燃烧、跳跃。
    她在被那种目光炙烤着，像触碰日光暴晒下的金属表面，像射击后拉动枪栓落下的滚烫的弹壳从指尖滑过。
    周围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多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英兰的手，想让他松开。
    “是在酒吧认识的人……”
    英兰立刻皱紧了眉头，在这身军服的衬托下，显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以后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啊……？怎么了？”
    维的手抖了一下，看来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昨天晚上她昏睡过去的时候，那枚戒指恐怕已经被他看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也全都被他知道了。
    “没什么，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的瞳孔不自觉地微微震颤，透亮的眸子闪烁不定。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为什么要那样偷偷尾随你？他对你意图不轨，你没发现吗？”
    “我……”
    维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努力回想着刚才格洛克的一举一动，她能感觉到格洛克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她，她以为格洛克只是想催她赶快回去而已。
    平日里相处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会反驳她、贬低她，甚至咒骂她。
    意图不轨……吗？
    “应该……不太可能……”
    “怎么不可能？！”
    英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紧紧扣住了她的手，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她，动弹不得。
    英兰低头凑近她的耳边，盯着她慌乱的眼睛，压低了喉咙。
    “我也是男人，我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英兰的胸膛压了过来，占据了整个视野，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耳朵瞬间红得快要渗出血来。
    他在嫉妒，这种感觉是嫉妒，她知道。被一种莫名的愤怒吞噬理智，总有股莫名的冲动，却找不到宣泄口。
    其实她也是这样的。
    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他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
    剧毒侵蚀灵魂，在体内疯狂生长，开始在脑海中编造各种阴谋与陷阱，幻想着某一天能够完完全全占有他，哪怕是用催眠术，也要留住他。
    然而，那些都是臆想罢了，就算她真的是个疯子，她也什么都不会做的。
    “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容拒绝，英兰拉起维的手，转身朝着他的车走去，路过的行人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耳边隐约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维不自在地捏了捏英兰的手试图挣脱，却被抓得更紧了。
    他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拉的很长很长，她被完完全全包裹在了里面。
    突然，英兰停下了脚步。
    ——就在刚刚，桥上有一条人影笔直地坠入了河水中，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白花花的波浪里。
    一秒也没有多想，维甩开英兰的手拔腿就跑，踩着栏杆就要跳下去，却被他拦住抱了回来。
    英兰飞快的脱下了他的风衣，解开了礼服外套扣子，连同帽子和手套，一股脑塞到了维的手里，脱下皮靴便转身翻越栏杆。
    维连忙捡起他的靴子抱着他的衣服追到了桥边，一阵阵秋风里，大衣里残余的体温一点点融化着她冰冷的掌心。
    不过多时，一个少女被英兰从水中救了出来，人们热心地将他们两个拉上岸，就立刻将他们团团围住，维只能默默在一旁等待着。
    英兰不停拍打着落水少女的后背，片刻后，她终于呕出了一大口水草和污泥，可仍旧昏迷不醒。英兰把她抱了起来，穿过人群向他的汽车跑去，维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打开车门，把少女安放到车后座上。
    “上车。”
    “你、你全身都湿透了，让我来吧……”
    维把他的皮靴递了过去，英兰接过去穿上后直接跳上了驾驶座。维只能捧着他的衣服，乖乖打开另一边的车门上去。
    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并不远，但是他开得很急，十分钟便赶到了医院。
    英兰下车找到护士从车上接过少女抬到了担架上。
    “你在车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没有给维说话的机会，英兰关上车门就追了上去。
    维抱着英兰的衣服，望着窗外匆忙的行人，不安地坐在车里。
    夕阳穿透车窗洒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手臂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车里的每一粒尘埃都清晰可见，纷纷扬扬落下，阳光的烘烤下，他的衣服散出一抹淡淡的香气，是他身上的那种好闻的味道，她轻轻嗅了嗅，那种气息立刻充满了整个胸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车门再次被打开，英兰回来了。
    维向他递过去了一条毛巾，是她刚刚去医院门前买的，却发现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衬衫已经被擦过了。
    他看起来很高兴，看来那个姑娘没有生命危险。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