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是把人给拽的在空中荡秋千,那接下来就别见人了,太尴尬了啊!
沈知微心里暗道,日后用力气必须小心些。
然后她松开安太后的胳膊,嘴上僵硬的继续话题:“太后不必如此,予与王兄兄妹之情极深,王兄身死,予同样悲痛,只是予并不知王兄因何而亡,是谁所杀,如何为王兄报仇呢?”
知道她也不能报仇啊,她还等着太卜央那家伙给她送能种地的人手呢。
再说了,她是那种会为人报仇雪恨,沉冤昭雪的好人吗?谁家亡国之君干这好事啊,她不去制造仇恨和冤屈,就算是她现代人的道德标准高了。
“安公寿,是他杀了子满!大王定要为子满报仇啊!”
安太后念出兄弟名字的时候,简直像是恨不得将这三个字给嚼碎了。
后槽牙都咬紧了。
看来是真恨对方,可怎么突然杀人凶手成安寿了?
安太后信誓旦旦,有十足把握的模样。
沈知微要不是亲眼目睹亲耳听见太卜央跟她说亲手杀了惠安君,她都要相信安太后了。
“这……”
“大王!一定要为子满报仇啊!”
安太后见沈知微有迟疑,一把抓住沈知微,眼睛死死盯着她,大有沈知微不同意,她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的傲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在为君王谏言,君王不准,她要一死了之,千古留名。
“行,太后回去等等,予一定会给太后一个交代。”
沈知微心想她本来是想着吃不上炒菜就迁怒一下安寿,现在看来,有没有炒菜,安寿都得受她一顿骂了。
那也不用等明天了,今天就写一封骂战帖子给安寿,让这位不可一世的安公,尝尝被人劈头盖脸一顿好骂的滋味。
沈知微答应下来后,就将安太后给送走了,安太后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但也没法继续纠缠,只等着沈知微真给她一个“交代”,届时不满意,她还会再来。
沈知微等安太后一走,立马回身去写骂人的帖子,墨磨好,笔握紧,看着锦布,迟迟无法落笔。
现代骂战沈知微都是当观众的,可见她这人骂人词汇有多贫瘠,现在让她写古文版骂人大全,她脑子一片空白,半个字都想不起来。
提笔数次,差点儿滴墨毁了那锦布,沈知微也没写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外援了。
闻桃被沈知微摇进宫来。
闻桃听完了沈知微的要求,闻桃陷入了沉思,闻桃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
要不是锦布大小有限,闻桃还能再写一千字。
沈知微拿过来一看,连声道:“善,善,善啊!”
善不是说闻桃是个善人,而是好的意思。
“彩!彩!”
就跟现代只会说卧槽一样,现在沈知微也只会说善和彩。
彩自然是精彩之意,是说这篇赋实在精彩。
闻桃没写过这么长的文词,而且还都是绕着一个人骂的话,她写完后其实心里有些打鼓,如今看大王喜欢,这才露出些许轻松的笑意来。
“此前从未有人写这种文章,大王此举,当属世间第一人。”
文章是闻桃写得,但闻桃并不居功,只称赞沈知微有本事。
沈知微不太赞成闻桃的话,她就是出个点子,闻桃才是真正落笔的人,怎么能算她第一人?
第17章 今天是吃上炒菜的亡国预备役 安公被气……
最后沈知微还是承认这是自己的功劳了。
不是她这人格外厚脸皮,主要是这篇赋的内容,是怒骂一地霸主。
沈知微不知道安公心眼大不大,但她觉得,只要是个人,都没法忍别人这么骂自己,况且一地霸主面子比命还重要,这种下面子的事情,落在安公头上,安公绝对会恨死骂他的人。
闻桃年纪还小,这份罪名,还是交给她这个未来的亡国之君来承担吧。
沈知微自认为自己的承受能力比闻桃要强得多,而且她不怕安寿,甚至还挺期待安寿打进景昌的。
只看安寿有没有那个胆子。
安寿有吗?
当然有,他都灭了好几个小国了,不可能没有胆子去肖想周天子的位置。
但是他不会出兵。
一个很现实的因素,那就是只要周天子还在一天,那么周朝就不会灭,这片土地上的礼法就还在。
一旦周天子没了,周朝易主,那就将天下大乱。
诸侯的权势、封地,贵族的地位,全都建立在周朝存在的基础上,他们的祖先就是从周王手里名正言顺拿到了治理一地的资格,若是周朝覆灭,他们手中属于王朝的利刃,会立刻腐朽尘封。
这个代价太大了,别说是安公,就是全天下的诸侯加在一起,也承担不了此刻周朝灭亡的后果。
所以安寿在看见那洋洋洒洒骂了他八百字的赋后,气得吐血晕了过去,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他儿子公子濯为父征兵攻天子王都。
公子濯是安寿的大儿子,乃是王后所出,符合礼法的嫡长子,日后必定会是安国下一任国君。
如今他才十六岁,比周天子大一岁。
他精通雅言与安国之语,认得天下七国的文字,能听会写,同时拜了安国国相为师,经常帮安国国君处理政务,是非常优秀的继承人。
此刻,他正跪坐在安国国君榻前,双目通红,声音如泣地问:“阿父为何不许出兵,微之小儿,不足为惧,无耻之尤,需得好生教训一顿,方可解儿心头之恨!”
“放肆!那是天子,天子无错!”
安寿一听到“微之小儿”四字,立马瞪圆了眼睛,他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之前还吐了血伤了元气,所以几日来迅速消瘦,皮松垮地铺在脸上,衬着一双眼睛更大了些。
此刻那双与安太后有几分相似的眼睛,看上去全是血丝,眼下一片乌青,可见这几天没有一日好好休息过。
“天子就能这样骂阿父了吗?此等屈辱,当以其鲜血洗刷!”
正值少年的公子濯不明白为什么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被骂到吐血了还不敢出兵,如此懦弱无能,惧怕天子权势,这还是他的父亲吗?
越想越气,不等安寿说别的,公子濯眼中泪水已经落下,他一把将眼泪擦干,起身行了一礼就走了。
怕再呆下去会口不择言,说一些让所有人都不舒服的话。
安寿看着孩子的背影,叹了口气,躺在榻上,活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一想到那满篇华美的词藻,全是在骂自己,就觉得头疼欲裂,气得心口生疼,可他不能领兵打景昌,打过去,那就合了其余诸侯的意了。
而今周朝境内,以安、汴、游、林、江、北、淇七国首,最为强大,其余小国林林总总各有大小,加起来大概百余。
七国近些年来异动频频,都在吞并四周的小国,尽量强大自身,各种改革层出不穷,就想要加强自身国力,能有后续一争天下的能力。
真要是争天下,他们必须有打败其他六国的能力才行。
可现在各国强弱如犬牙交互,今日你进一分,明日我进一寸,互有往来,压根没有一国足以彻底压倒另一国。
这样焦灼的局势下,天子成了平衡各方的那一杆秤,秤要是没了,天下彻底大乱。
安寿怎么敢明目张胆去进攻天子啊!
可是那一篇八百字骂人的赋实在是太气人,安寿现在闭上眼睛,都觉得那些字从锦布上跳了出来,围着他,绕着他骂。
不出这一口气,他确实心有不甘。
一想到出气还得有分寸,不能过分,成为诸侯手中的把柄,安寿就头疼欲裂,恨不得现在拿一把斧头,将周天子的头给砍下来!
“唉哟,唉哟……”
安国相国安渠入内就听见了安公那连绵不绝的痛苦呻吟声。
这让他也是脸上一阵涨红,被气的气血翻涌不停,心绪难宁。
就这么两天的事件,安渠嘴角都长了个大口疮,瞧着模样没比安公强到哪儿去。
安渠入内作揖行了一礼,安公摆摆手让他站直,闭着眼睛,手扶着额头问:“说罢,又有什么坏事要说与吾听。”
“安公息怒,下臣确有要事说与安公听,是有关那篇赋的。”
安渠也知道现在安公不想听见相关的事情,可不提不行,那篇赋已经传开了。
人或许听不懂阳春白雪的高雅,看不懂深奥的学问,但绝对能听懂骂人的话。
人学不会数算,学不会歪七扭八的书法,认不得许多国家的字,却绝对能够最快学会骂人的话。
一篇以骂人为主题的赋,比大贤师所写的之乎者也要简单得多,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安渠入宫前,已经听到街头巷尾有无知孩童开始念叨一些曲调,仔细一听,全是那篇赋里的内容。
从某种角度来说,闻桃真是做到了她老师也没有做到的事情,真正实现了教导天下人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