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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对面躲雨的百姓里,有一人正是前天晚上施展箭技,收走牛郎君第二把大弓的人。射师的眼力都厉害,他看到赵芷摘掉斗笠后露出的模样,震惊无比!简直要怀疑自己看错了!
    “乌洛兰部落,一女子,你没死,果然没死。要是我把你隐于平城的消息卖给柔然人,呵呵……”
    雨幕里,尉窈牢牢搂着阿母,觉得阿母的背好踏实。
    不过……阿母怎么转过街角后,从竹笈街后的窄街往回走呢?
    赵芷不等女儿问,解释:“刚才瞧见个旧识,得打声招呼的。窈儿听话,眯眼睛睡会儿,咱们很快回家。”
    磅礴之雨顺着市廛的栉密瓦檐持续而泄,这名中年射师从认出了“一女子”,心绪逐渐发慌。他想起在乌洛兰部落比试射箭输给她的情景,当时他恼羞成怒把弓砸过去,被她一把接住。
    然后她轻而易举将弓掰碎,说道:“这次我只碎你的弓,是惜你练箭不易,下次再惹我,我碎你的人!”
    回想到这,此男子觉得不能再在东城呆了,不躲雨了,现在就走!他走的方向朝西,与“一女子”相反。
    突然停步!
    他骇然看着前方的蓑衣人。
    是她!刚才她也看见他了?!
    赵芷正常步伐走近他,在对方猛然出手之际,她以迅雷之势远超他鹰爪速度、在他心口轻击一下。
    赵芷暗力不卸,再轻击,这男子像痴傻了般怪异,随她之击老老实实倒退,直到背靠于巷子的土墙。
    等到雨过天晴,有人发现此人,他死不瞑目的双眼早被雨水打成血坑。
    尉窈很听话,她不知道阿母想做什么,做了什么,从阿母让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就强迫自己放宽心睡着了。
    回到家后都在睡着。
    前世她是忽略了很多事,但不是每一桩被忽略的、尤其涉及到阿父阿母的秘密,她都必须知道。比如那封密信,比如她救活了那盆兰后,又被动过土。
    阿父阿母不让她知道的,必然出于爱护,这点不容置疑!
    天阴嗜睡,尉窈很久没在下午睡足两个时辰之久了。醒了后开始看书,这次她从诗经开篇温习。
    这一夜,平城大小学馆的学子,不管平时学习好的还是差的,纷纷苦读,因为他们知道三月的联考成绩注定又一塌糊涂,想翻身,想不挨揍,只能押在春季大联考!
    今晚尉茂住到了尉景家,只要尉景偷懒打瞌睡,尉茂就敲铜盆,既让伙伴清醒,也震散自己的困意。
    尉蓁家,姑母每逢天气不好,心情就格外低落。今晚姑母果然过来了,尉蓁卷起书准备又一次听姑母絮叨,谁知姑母难为情而笑。
    “阿蓁,我想通了,答应嫁去洛阳。是你让我想通的。”
    “你这么爱读书,家里这么闹腾,你还是挤出时间背书,我真羞愧。所以我不能再自暴自弃了,不然会拽着你、拽上整个家让别人看笑话。”
    “以后你要坚持读,好好读,我听人说书读的越多心越宽广,就不会像我一样,被一个人、被一件事困住这么久。还有件事,我跟你祖父、祖母都说好了,我的伤心绝不能让你经历!以后你想嫁谁就嫁谁,只要那人不是个混账无赖就行。不耽误你了,快看书吧。”
    北城的奚府。
    奚骄面前摊着只写了几字的家信,他想延迟去洛阳,怎么跟父亲陈述原因呢?
    如实说他这次又没考好,甚至没比上次多答出来几道?如实说他输给一人后,越来越不甘心?他要是输着离开,遗憾不是永远留在平城,而是永远刻在这个年纪,往后他补不回来了。
    父亲给他取名为“骄”,就是让他文武双骄,恣意骄悍。结果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跟怎么都赢不过她似的。
    哼!不能损自己志气,涨她威风。今天没考好,还有明天的大联考!对,赶紧温习功课,先考进前九名,重拾信心。
    星月驱散浊云,黎明接替倦夜。
    三月十四,平城小学的首次大联考即将开始。
    尉窈来得够早了,大考场竟已经有几十个学童,她不惊讶曲融比她还早,只惊讶尉茂、尉景也比她早。
    景同门心真大啊,趴在案上睡回笼觉呢。
    尉茂跟她说:“昨天馆里把草棚撤了,全浇透了。”
    “撤了挺好,亮堂,反正不会再下雨了。”
    雨是不会再下,地面积水的地方尚没打扫干净。馆奴、苦工还是全在考场范围里,一个拿着大扫帚的苦力打量尉窈好几眼,认出来后问:“啊呀,你是池杨巷尉夫子家的女郎吧?”
    尉窈知道对方是邻居,看来池杨巷来此做工的不少。她揖礼应“是”,温言劝:“阿伯小声些,莫把我同门吵醒。”
    “好好好。我知道了,尉女郎,你好好考,一定要再考第一啊。”
    “谢阿伯吉言。”
    曲融嫌恶不已,隔老远他都闻到苦力一身的臭味,看来住在池杨巷的人不是一般穷。他曾经对尉夫子很是崇敬,这一刻,崇敬全无,至于尉窈,杜夫子说得对,她的将来,没有将来!
    第62章 春季大联考
    州府羁押重犯的牢狱里,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更不知现在是哪天,是几时。厉鬼一样的求死声,泣血的喊冤声,或真或假的疯癫大笑,更给这里充斥恐怖,躲无可躲。
    元刺史起早来到牢狱,是因为狱令史查验一具尸体时,发现了罕见蹊跷。
    “尸体的双眼是死后一直睁着,被雨水打烂的,全身只有旧伤,凭手上的茧可知此人生前为射师。我是察觉他唇色不对,才剖开他心口,然后发现……刺史请看……”
    元刺史:“昂。心是扁的。”
    狱令史:什么扁的!谁的心是扁的。
    “哈哈。”元刺史骤然笑两声,把周围一圈下属吓够呛,大伙起这么早,都还半梦半醒呢。
    “刚才走神了。”元刺史肃正了神色,下令:“查此人生前身份,跟哪些人来往,查他有没有随军出战过柔然。对了,跟秉芳案有牵连的那些人是不是还关着?”
    主簿回道:“是,就在这所牢狱。”
    “让那些人辩认,在秉芳见没见过这个人。”
    狱令史:“那凶手……”
    主簿瞪这小官一眼,你只管验死人,乱伸手给你剁了!
    元刺史匆匆来,匆匆走,不争气的从侄今天季考,他得去瞧瞧。主簿追赶着官长,别的下属不敢问的,他得问:“刺史知道谁杀了这个射师?就算死者该死,凶手也不应放任不管哪。杀人手段如此诡谲,查而不抓也可,至少警告他……”
    “旧事了,你不知。”元刺史疾步不减,说道:“杀人者是兰族的一名女子,没姓没名,从小被部落里以‘一女子’呼唤来、使唤去。她天生神力,被选中征战柔然,立了功后,受陛下召见于明堂,又再召入宫中皇信堂!”
    主簿听得直冒汗,感慨:“原来是位女勇士。然后呢?”
    “我怎知!她从皇信堂出来时,我正好在,当时我戏言可娶她,唉——她打了我一耳刮子。哈哈,逗你的,后来听说她不愿受官职,愿做个寻常百姓嫁人生子,她向陛下许诺以后不乱用神力,如果杀人,那她杀的必是柔然人、逆贼奸人!”
    马蹄蹬了主簿半衫土,元刺史只带了两名亲兵赶往西城崔学馆。
    初升太阳遍地照耀,卯时一刻,尉学馆等待《诗经》大联考的一众学童被告知,开考时间为辰时初。
    尉景听到后重新趴倒,让尉茂过了卯时半再喊醒他。
    尉茂隔着好几个书案瞧尉窈在干什么,她在背诗,语速极快,快到让旁边的曲融听不清。尉窈平时不这么背诗,诗,应该讲究韵调,不能偏了重点,把背诵熟练当成主要目的。
    不过临考前快速不停的背诵,可以让她进入一种特别振奋的状态。
    坐于曲融右边的全是步氏学塾的学子,他们也全在小声背诵,合在一起的声量“嗡嗡嗡嗡”,让曲融不断分心。他先向挨着他的步延桢微微一笑,再用稍微不悦的语气请求:“你们能小点声么?”
    步延桢揖礼答应,然后同门间一一递话。
    曲融很满意,整整衣襟,这就是大族学馆对普通学塾的碾压。
    尉蓁一会儿前倾、一会儿后仰身体朝右手边望,唉,她要是能坐曲融那就好了。昨天她和步延桢互通姓名,他直到告别时,耳朵尖都红红的呢。尉蓁用书挡脸,使劲傻乐,乐够了,收心进行最后的温习。
    卯时半,馆奴开始给每名学童发一枚细简、一卷编连好的素简札、一卷一尺长度的纸张。
    考场里议论声起:在这三样上面答题吗?只使用一枚细简的会是啥题?这才能写几个字?
    差三刻到辰时,尉茂叫醒阿景。
    仅差两刻的时候,元刺史出现在崔学馆的大考场,独目扫视,看见了从侄。元刺史把右手张开到下巴前,拇指、食指做合拢动作,提醒从侄专心应对考试,别再憨笑了!那嘴巴笑得比书案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