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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而阿母为着元别驾欠任城王人情,将来陛下亲政后如果贬任城王远离洛阳,阿母仍担任澄王的护卫长,便得也离开洛阳,如果辞去护卫长之职,就会背上不仁不义的恶名。”
    “女儿就想到这么多。”
    尉骃开口,先夸赞道:“能想到儒与佛之争,很好。”
    然后他念述白整和其官职,徐徐数言,抽丝剥茧!
    “修建灵岩石窟,监造者是沙门都统昙曜。而今陛下派宦官首领白整去伊阙山,可见此内官便是将来修建洛阳石窟的监造者。监造者身份的变化,表明陛下最信的,是宦侍。这些宦侍里有信佛者,有儒学名士,也有之前只信金银财宝的赵修。”
    “啊……”尉窈顿感眼前出现一条新思路,她没有插嘴,静心聆听。
    司州署。
    苟主簿:“监造洛阳石窟一职,向来属于沙门统,陛下却派宦官过去,说明在陛下心里,最信任的是宦侍。”
    他看向元茂,教导:“至于召孙惠蔚进斋宫,不讲儒经讲佛经,也先得是陛下信任孙惠蔚,愿意听孙惠蔚讲话,而后讨论佛经。这个顺序不能错,错了,接下来咱们的推测就会全错!”
    “四门小学的营建,必须排在伊阙山石窟开凿前面!你父亲让你跟尉窈提这件事,确实是要通过赵护卫转述给任城王,但不是让任城王帮着你父亲说服其余辅臣同意这份奏请,那样的话,你父亲还没开始做事,先欠任城王一份大人情了,再者,任城王凭什么要搭上自己的仕途帮这种忙?”
    元志说道:“我只想让任城王告诉我,陛下最信任哪位宦侍,只要这份信任胜过白整,我就建议由此宦官监造四门小学的营建!”
    苟主簿对着元茂、元瑀笑,总结一语:“你二人以为是儒、佛在争,其实是陛下与辅臣在争,转化为宦侍与外朝官争。”
    元茂:“我明白了,任城王对父亲的奏请正常对待就行,能不能修建四门小学,不在哪位辅臣帮助父亲,得看有没有宦官在陛下跟前的得宠,远胜大长秋卿白整!”
    元志:“对。可惜你进宫时间太短,不清楚此事。”
    “往后我会清楚的。但是……”元茂担心而问:“尉夫子万一猜错,万一和我猜得一样怎么办?”
    苟主簿:“他如果猜对,证明你父亲没看错他,往后便可费心周旋,给他前程。如果猜不出你父亲的用意,那尉窈一家想兴旺,短期内就只能依靠你师母。”
    他在心里默默加一句:你不争气的父亲会心疼的!
    “再说广召普通学官之事。”
    劝学里。
    尉骃也说道:“窈儿不需把心思放在如何奏请上,元别驾要提醒你的,是奏请里的内容……广召普通学官。”
    “元别驾用心良苦,要为着你,开辟一条女子为外朝文官的新路!此路现下遇的时机正好,一是木兰营成立在前,女子既然能为武官,也能为文官。”
    “其次,倘若咱们刚才猜对了,元别驾提起四门小学营建的奏请,提议某位宦官为监造,那元别驾能得到什么?好处全给那位宦官了,因此元官长在奏请里加上你,那位宦官肯定不会反对。”
    尉窈激动道:“我知道了。我要做的是从现在起,更努力学,把训诂基础学扎实,让同龄人里没有能和我比肩者,那么元别驾提议我参与启蒙经义撰写,便是顺理成章之举!”
    第250章 秋草送友人
    和父母说完话,尉窈回到自己屋,从一大堆旧竹简里选择一卷出来,这些笔记是恩师年幼学习《尔雅》记录的,内容相比现在恩师对《尔雅》的解义,既不详细又缺乏典籍的印证。
    恩师把旧笔记全带到洛阳来,是因为往后要久居于京师,可是旧笔记太多太杂了,目前文雅精舍根本没有平城崔学馆那样的好条件存放,无论简策还是书册,很容易发霉或虫蛀,等到被损坏再挽救就来不及了。
    于是尉窈征求恩师同意,先把所有《尔雅》简策找出来,搬到她家由她拆开,把已发霉、有虫咬痕迹、字迹不清的全除去,用新竹简抄写,然后补全注疏,重新编策。
    等她做完这些,文雅精舍存放书稿的库房应该盖好几间了,便可把《尔雅》笔记存放进去,她再整理别的学术。
    整理旧笔记的过程,便是重学《尔雅》和练习书法的过程。
    此卷内容是《释言》篇的一部分。
    第一章节的“殷、齐,中也”,以“殷”为例,以前她学的,是只背诵“殷”的本义为“盛乐”,以及引申义是什么、引申义分别在典籍里哪些章句。
    重学《尔雅》,得先从《说文》里印证“盛乐”本义的由来,《说文》记载……《易》曰,殷荐之上帝。
    尉窈补足恩师的笔记,不能只补“殷荐之上帝”,还得补此句的通俗解释。剩下的引申义,书证不能只举一例,补得越多越好。
    烛光冷熄,夜昼交替。
    友人难聚,容易别离。
    尉窈又来到七里桥,送别郭蕴、柳贞珠、元静容和其余同门。他们离家太久,得启程返乡了,这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我会想你们的。”尉窈趴在郭蕴肩头哭。
    元静容则嘱咐元狼蟋:“洛阳不是平城,你好好练武少闯祸,要是选进虎贲营,记得给我写信。”
    元狼蟋是孤儿,家里产业早让族人侵占,剩下的仨瓜俩枣,等她回到平城估计也没有了,于是她听元静容和尉窈的劝留在洛阳。
    柳贞珠牵着尉窈的手,拉她到一边说悄悄话。“你别只给蕴同门写信,也要寄信给我。”
    “我当然会给你写信。”
    “我是说……单独给我。信里,别光写你自己,提一两句崔致。”
    在平城的时候尉窈就知道贞珠心悦致师兄,并知道师兄专心读书,对待哪位同门都一样,不见亲近,也不刻意疏离。
    余生不一定能再见贞珠了,尉窈也就敞开心扉劝对方:“贞珠,往后致师兄在洛阳,你要是……”
    “没有要是。”柳贞珠难过地摇头,泪珠子随着摇头动作甩飞,“我家在平城,肯定得回去,我和崔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其实我去年就知道不可能了。我只是希望他过得好,无病无灾。”
    “你别多写他,也别不写他。”最后这句话,柳贞珠泣不成声。
    一望无际的秋草随风而斜,逐渐遮挡住远去的友人。
    皇宫。
    七殿下元恌的小胖手背负在后,已经背诵到《木兰诗》的结尾。
    “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小家伙没和往常似的,背完了邀功,精神恹恹的,皇帝元恪扫一眼御医王显,王显赶紧给七殿下把脉。
    “殿下空腹几顿了?”
    “两顿。王御医连我空腹也能诊出来?”
    “臣听到殿下肚子叫了。殿下身体无恙,多休息,食补即可。”
    元恌走到皇帝跟前,俩胳膊轮番着抹眼泪,说道:“我不是故意不吃饭,令陛下百忙里还得担忧我,我就是……心疼母妃。她在瑶光寺出家,我原以为是好事,比进宫里瞧她要容易,可是我看见落发的她,我就情愿她离我远些回郑家。”
    他监造的瑶光寺,亲手把母亲困在了寺里。
    这时茹皓进来禀述:“陛下,京兆王来了。”
    元愉被宣进后,揖了礼,恳求:“臣弟听说大长秋卿白整去伊阙山查看石窟地形,臣弟也想去。”
    元恪训道:“你没看见七弟在哭么?你是他兄长,你眼里不见亲情,朕若让你参与石窟修建,只会凿出无慈悲相的佛!”
    元愉耷拉头,气得眼眶冒火,嘴里怯懦狡辩:“他这年纪能有啥正经愁事。”
    元恪:“那你又做过什么正经事?”
    “臣弟想做,可也得陛下允啊。”
    “朕的话,看来你没记在心上,何时熟诵《诗经》、《尔雅》,何时给你差事!”
    元恌趁两位兄长都不说话的间隙,提出告辞。王显送他,走出斋宫后,元茂正捧着刚整理的佛经往殿内走,三人均被殿内陛下陡然高声的呵斥惊了一跳。
    紧接着,京兆王元愉羞恼着出来,瞪三人一眼不解气,上前指着元恌:“不是出宫么?还不跟我一起走!”
    王显:“愉王……”
    “你闭嘴。”元愉声音不大,冷笑却狰狞,“本王暂时落魄而已,谁要敢在这时候欺我、让我不痛快,他日我数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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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威胁完王显,骂元茂:“还有你,长得就不像个好东西,呸,真是什么人都能在圣前当值,哼。”
    元茂不卑不亢回道:“陛下许我中散之职,自有道理,我只知一点,陛下肯定不是以色授官。”
    元愉眯着眼离近,每说一字全喷在元茂脸上:“你找死。”
    茹皓出来了:“谁再聒噪,陛下就让我带其去领军府受二十鞭!七殿下,陛下还有功课问你,请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