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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依仁里是弘农杨氏聚族而居的地方,谁来到此处不心生羡慕呢?冯行的妻子也姓杨,然而跟弘农杨氏毫无关系。
    他跟宗隐说:“瞧瞧,这里多好。没人盯着咱们都不敢大声说话,这就叫官气,生在这里的人,必做官!”
    宗隐:“那咱们多在这转转,沾沾官气。”
    冯行叹口气,抱怨妻子一家:“阿杨这一家人啊,从祖上算就没一个聪明的,来洛阳前他们也住华州,离杨氏郡望的华阴多近!阿杨一家搬到华阴县边上开几年荒也行啊,现在不就可以跟别人说,和望族杨氏来自一个地方么。”
    宗隐觉得冯行这点很不好,娶妻之前对杨氏百般夸赞,娶进家后整日嫌弃。他以后肯定不这样,如果能娶尉窈为妻,他一定一辈子护她,把她当成珍宝。
    想到尉窈,宗隐意懒心灰,说道:“这次押犯人去柔玄镇,我不报名了,你别等着我,别错过提拔的好机会。”
    冯行一脸坏笑:“你跟尉女郎不可能了,认命吧。去柔玄镇路过平城,平城读书的女郎那么多,说不定能遇到另个‘尉女郎’呢?一起去吧。”
    宗隐摇头,他不想顺这种话题议论,开始朝家家户户喊:“朝廷有令——夏季不得伐木。”
    “朝廷有令,夏季不得伐木——”
    肥雁刚打起瞌睡,被吵醒,吆喝着鹅群冲出门叼人,老仆先把鹅首领踢回去,肥雁自己个就灰溜溜跳回院了。
    门僮正好出来挂门户匾,宗隐盯着匾上的“元茂”二字,不由心慌气短,双耳嗡嗡,脑中全是前两天纪乐道说的话:“现在尉窈的名气胜过李隐了,靠的是才学么?哼,靠的是司州别驾子元茂!”
    冯行问老仆:“元茂宅?这位元郎君不会是司州元别驾的公子吧?”
    老仆不搭理他,门僮回一句:“当然是,元公子就要成亲,此为新居。”
    宗隐更难过,怎么被伙伴扶出依仁里的都想不起来了。
    坐到方湖岸边,他才回过神,问:“那个元茂宅……”
    冯行重重叹口气:“阿隐,忘了尉女郎吧。我问了坊吏,那处新宅的元茂,不是重名重姓,正是纪乐道说的人。和元茂成亲的,是你想的那个人。”
    “我,回趟家,你替我告个假。”
    宗隐跟失了魂一样,回家就病倒。昏沉梦境里,他的父亲成了权臣器重的狱吏,想抓谁就抓谁,想写什么供词就写什么,梦境里他似乎早娶了尉窈,且要纳寒门读书女为妾。
    如此人生,真畅快啊!
    可惜这般美境,被他阿母用一条冰凉的湿帕子驱散掉。
    宗隐清醒,呆呆看着父母,猛然哭嚎:“她要嫁人了!我没有机会娶她了!我根本不喜欢当狱吏,我拼命上进全是为了配上她,可是怎么我越来越配不上了呢?怎么就越来越配不上她了呢!”
    城西。
    宜年里,尉彝宅。
    陆萝发现尉窈的目光总落在她的肚子上,便笑着把尉窈的手拉过来,恰在这时,肚皮一动。
    尉窈霎那不知所措,随即觉得生命是这样的奇特,母亲是如此的不易。
    尉豹的妻子郑铮向婢女示意,一个个礼盒被捧过来。
    元茂喜色上前,把漆盒全打开,里面满满的珠玉和首饰。
    陆萝笑着斥他:“你倒是勤快,又不是给你的。”
    尉窈知道珠玉越满,越表明父母爱子情意之满,她没有扭捏推辞,拉上阿茂一起行叩拜父母之礼。
    “长辈待儿如珍宝,儿待长辈亦如是。”元茂哽咽。
    二人吃过午饭后离开左将军尉彝府,由家仆把辎车拉去依仁里,尉窈和宫学的徐书史约在瑶光尼寺西门相见,元茂不能进去,去不远处的金市找家茶棚等候。
    徐书史给尉窈领路,带她去郑充华修行之所。
    郑充华是七殿下的母亲,如今法号为“道谙”。
    寺内尼房多达五百余间,行走间珍木蔽日,远近又有香草簇簇。偶尔有宫廷阉奴经过,徐书史察觉尉窈的打量,告诉道:“废后冯氏也在此寺修行,每月抄写的佛经,都由宦官送去宫里。宫里有内寺,管着内寺的女尼法号为慈庆。慈庆常把修行的心德遣宦官送来瑶光寺,郑道谙懒得与冯氏争,全由冯氏先挑拣。”
    “你看那个宦官,是近身侍奉陛下的王遇。”
    尉窈:“我听母亲提过他。”
    王遇隔远也看到徐书史了,温和笑脸过来,主动招呼:“徐书史。”
    “王内官。”
    王遇看眼尉窈,问:“书史这是带哪家贵女来拜谒道谙法师?”
    尉窈不必徐书史代她答,说道:“我是秘书舍人尉窈。”
    王遇:“原来是赵常侍家的女郎。我得送佛经,先告辞。”
    王遇虽得宠,被人尊称为王内官,实则没有官职,他不向尉窈行礼就走,徐书史推测王遇或许与赵常侍不和,于是提醒尉窈:“此人的趋附之能与旁人不同,常在后妃失宠时,以自家财物供奉,不失敬重。我知晓的除了废后冯氏,还有北海王之母高太妃,都常夸赞王遇勤勉、知礼。”
    高太妃是献文帝有品级、有子嗣的嫔妃里唯一在世的,北海王元详则担任司空,在辅臣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尉。
    尉窈感激徐书史的提醒,不过没有太忧心。王遇确实懂人心,擅趋承,那为什么至今没有官职呢?
    只有一个原因……所谓趋承本事,陛下早看穿了,且不喜!只因王遇确实勤勉,办差事利索,暂用着罢了。
    后妃身份出家的尼房与其余尼房不同,墙壁涂椒,满室香温。
    此刻郑道谙的修行屋舍里除了她,还有另位女尼,此女尼看着有三十岁左右,尼衣尼帽难掩天姿国色。
    尉窈正要行礼,被道谙扶臂阻止。
    “世俗过往该断当断,你母亲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往后你来,都不必多礼。”
    尉窈称“是”,乖巧而笑,还是揖一礼道:“再断世俗过往,我也是晚辈,晚辈尉窈拜见法师。”
    道谙含笑点头,引见身旁女尼:“我这位道友法号寄佛,俗家姓名谢梵境。”
    尉窈又惊又疑!
    谢梵境?是和刘宋最后一任皇后重姓重名?还是就是那位?
    念头急转,尉窈明白郑道谙为何让她来瑶光尼寺了,谢梵境的姑母谢挚是尚书令王肃的嫡妻,王肃即将尚陈留长公主元贞君,如果谢挚来洛阳寻夫,势必与元贞君进行一场争夫战!
    第299章 元贞君的谋算
    尉窈料想的没错,运气也真是难言。
    一个时辰里,她见到了刘宋的末代皇后,离开瑶光寺的路上,又遇见了孝文先帝的废后。
    废后冯氏的法号是“慈行”,尉窈不免与陛下的保母,宫中内寺的“慈庆”想到一起。
    按时间算,慈行出家在后,其法号也以“慈”字为首,是有意取之,还是个人喜好的巧合而已?
    不太平的五月过去,更不太平的六月到来。
    闹饥荒的州郡增多,朝廷再派使者赶往各地,为保证农户耕牛的使用,皇帝下令动用河阳、河西两处牧场的牲畜运输官粮,并诏动寺院、富庶的百姓在道路上施粥。
    这时尉窈收到了郭蕴、柳贞珠二同门和元静容、高娄斤二友的信,知道恒州、武川镇、朔州全在受旱灾影响。三地的灾情,武川镇最严重!辽阔的武川陆野,今夏只有挨着河渠的水田有丰收,少量的良田在天灾中更显珍贵,尽被镇将、戍主贪占。
    诸友里唯高娄斤生活贫困,尉窈贮存了不少粮食,可是洛阳距离朔州太远,很难把粮食运送过去。
    天灾之下,不光是流民抢粮,官吏或许比流民还可怕。
    这可怎么办?
    尉窈和元茂不嫌麻烦,于是两、三天一封信,催促尉景、高娄斤速速来京,哪怕把高欢先送来也行。
    六月还发生了三件事,这三件事均由皇帝亲下诏书。
    首先是彭城王元勰加官“大司马”。在元魏,大司马官位一品,与大将军并称“二大”,有典军事之权。
    这意味着,之前放弃兵权避祸的元勰,在二月升为司徒后,又升迁,被迫执兵权,开始分太尉元禧独掌统军的权利。
    皇权筑池,即使贵为宗王,也如逃不出去的鱼,命运不由自主。
    第二件事,陈留长公主元贞君与尚书令王肃成亲。王肃加官“开府仪同三司”,从此礼遇与太尉元禧、司徒元勰、司空元祥相同,同时开设府署,可自行辟置僚属。
    王肃官位的变动,意味着前段时间太尉元禧、司空元祥对任城王元澄的打压毫无意义!王肃从这个月起,分太尉元禧独掌朝廷诸曹的行政事务,以及官员的选拔赏罚等实权。
    皇权画权柄为池,不增饵,只增鱼,水底的涌动和抢夺,自此浮至水面!
    第三件事,萧齐大阳蛮部落的首领田育丘,率领二万八千户蛮民叛齐来降。朝廷设置四郡十八县安置蛮民,按照旧例,归顺的首领得派嫡系子弟作为人质居住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