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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于宝映第一个返回宴阁,元女郎紧随着她坐至旁侧,笑脸问她:“你觉得女官很威风吗?”
    “嗯。”于宝映承认,点头。
    元女郎看到侍女快步找过来了,说话间就不再掩饰身份:“宫外的人都这样想,其实在我们眼里,女官和奚官署劳作的宫奴没什么两样。”
    有蚂蚁上食案,她把辛苦爬到食物跟前的小蚂蚁轻捏回地面,小蚂蚁原地发懵地转圈。
    “瞧懂了么?我是长乐公主元瑛,于女郎,期待与你再相见。”她调皮一笑,随侍女抄近路去水榭宴处。
    皇宫里每天上上下下当值的官吏数以万计,出什么新鲜事,哪怕再重要的,有时半个月也传不了一个来回。
    尉窈被赐貂蝉加冠一事就如此。
    广陵王元羽在离开的路上遇到女官队伍,瞧见尉窈的笼冠独特,知晓朝臣对赵芷将成佞臣的传言,传浅了。
    “赵芷一妇人,竟成佞臣啊。”他一向好惹事还不嫌事大,故意让旁边人听见感慨。
    对方果然有应和,讽笑道:“一家子都是佞臣!”
    元羽作出神秘样子打探:“你指赵常侍的女儿尉女官?”
    “我是说你!装什么装?你父子为皇族贵姓,向一个连寒族都不是的女官求亲,比谄媚之辈还谄媚!啐!”
    元羽气坏了,冒充元志的时候谁都拆穿他,被骂的时候替元志挨吐沫。
    女官们进入三连水榭,按规矩,捧诏书、礼册和礼物的女官,不需向宗王、公主等权贵行礼。
    规矩是规矩,女官们都是从最底层的宫奴打拼出来的,谁敢直视权贵们?
    今日例外了,尉窈敢直视!
    所以她头上笼冠的特殊更加显眼而夺目。
    笼冠的前部,附着金匠日夜不休打制出的蝉纹金珰,冠侧插貂尾为饰。
    蝉纹,寓意蝉“清虚识变”的高洁品性。
    貂尾,寓意有文采而不炫耀。
    寓意是其次,官员能配蝉纹貂尾,非大功臣不可!内官被赐这份荣宠的,自大魏建立至今,只有尉窈一人!
    所以她必须直视宴席里的权贵……不敢也得鼓足勇气如此做。
    接下来,先由女尚书王僧男念皇帝贺高太妃生辰的圣谕,再由女史尉窈念礼册上的赏赐。
    众臣谢恩。
    北海王元详接过诏书和礼册。
    高太妃上前拉住王僧男的手,怀念道:“咱们同岁,多长时间没见你了。”
    王僧男:“二十多年了,贵人容颜依旧,婢子老了。”
    “不老,不老。”
    元颢的保母胡氏察言观色,赶紧端一杯寿酒过来,高太妃亲自一接、一递。
    王僧男受宠若惊,浅抿一口歉意道:“婢子回去后得面圣回禀,不敢有酒气。”说完看到北海王的目光,心里一咯噔,恐惧令身体绷紧。
    拒绝的酒杯无人接,让她手臂僵持住。
    胡氏和主家一样,当没看到王僧男的窘,也假装没看到尉窈笼冠的特殊,她再端一杯酒递向尉窈。
    第304章 女史的职责!
    “婢子沾了太妃的福气啊,还是头回见这么小年纪的三品女官呢。这位女官回宫后不用面圣吧?”
    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尉窈不接酒,辞言意正道:“我是三品女史尉窈,陛下亲赐貂蝉加冠,岂能在执行公事时饮酒?”
    回宫后需不需面圣,臣子都不该问,何况一婢女!
    尉窈再唤后方的女官:“请礼职女史上前,记录今日太妃寿筵时辰里,所闻所见之无礼、妄言、不检……”
    贱婢!高太妃就要伸掌掴打!
    知母莫若子,北海王元详斜上一步,挡住母亲站到尉窈面前,威胁不作掩饰:“尉女官莫要……”
    “以及逆令!”尉窈也打断对方。
    三品女史官里,尉窈为首。
    八名掌礼职记录的女史听命上前,她们克制着胆怯,两两相对站,四人只管捧墨,另四人则左手竖执空白纸册,右手执笔,先把日期时辰、来北海王府的目的写下。
    很明显,四位执箴册的女史掌管的,分别是无礼之举、妄言之举、不检之举、逆令之举。
    高太妃才不怕这些,她稍稍牵扬的唇角带着要杀人的锋利,拧身坐回寿筵席位。
    陈留长公主精明,没动,并示意离她最近的公主们别动。
    这时候元详必须发话了,他对周围人说:“来的都是客,入筵席。开宴!女尚书,带着你的记录女官让让道,免得甩一身汤水,污了箴册。”
    让道?水榭位置就那么大,站到哪都会被恶意者甩菜汤。而且有一就有二,这次让了,紧接着是不是又寻理由撵她们?
    貂蝉加冠是尉窈对峙任何朝臣的底气。
    包括宗王!
    包括宰辅!
    妙乐声起,庖厨所在的船只开始往上递佳肴。
    尉窈的嗓门高扬又清楚,在奏乐声里、在周围宾客的交谈声里下命令,命令四位记录女史:“现记录,不检……北海王府婢女打探天子禁中。”
    尉窈问胡氏:“婢女可知罪?回姓名。婢女回姓名!”
    “记录不礼……北海王府婢女藐视宫廷三品女官,拒回姓名。”
    “嗤。”胡氏冷笑,她长期侍奉高太妃,又抚育北海王唯一的子嗣元颢,根本不惧怕,她仿佛没长耳朵,给太妃端了酒,又讲逗趣的笑话,引两旁宾客捧腹大笑。
    奏乐声也更加喜庆。
    “让道。”
    “让道、让道。”
    上菜的仆役故意走正中间,冲撞正书写的四名女史。
    女史的书写本事是一年年扎扎实实练出来的,岂惧冲撞!再说了,泥人都有三分脾气,她们岂能让年纪最小的尉窈始终护她们在前。
    被撞歪,另起一列写。
    箴册上被溅菜汤,便以空格方法,避开脏污的地方。
    尉窈话语不停:“记录不礼、妄言……菜奴冲撞三品礼职女史。留空列,以‘正’字记录冲撞次数。”
    “是!”掌管这类记录的二女史,齐声应命。
    女尚书王僧男在宫中谋存四十余年,从未如今天这般的扬眉吐气,她附耳尉窈简短说句话。
    有股哽咽冲击尉窈的喉咙,她压住情绪,冷静命令:“记录逆令……女尚书王僧男违反传诏法规,饮酒一口。”
    负责逆令书写的女史悲愤称“是”。
    “记录逆令、不检……筵席中侍酒奴婢、乐奴、来往菜奴、庖厨奴婢,未向宫廷女官行礼。所有四品女官清点所述奴婢人数,按规矩询问两次姓名。”
    问一次可以撒谎没听清,问两次不答,便是张狂!是故意以下犯上!
    尉窈扫视水榭中的宾客,心里有数,再道:“自我等来宣诏令,三品以下外命妇、男宾,未向三品女官行礼。四品以下外命妇、男宾,未向四品女官行礼。现在,所有捧墨女史移步,挨个询问无礼宾客的姓名,和他们倚仗的亲属官职!”
    先帝忙碌迁都、南征大业,再加上两次废后,无皇后行举荐之言,数年里朝臣的家眷几乎都无外命妇的册封。
    任城王的五妹元纯陀就属于这种情况。她是御史中尉邢峦的妻子,在外面谁不尊称她一声“中尉夫人”,然而无册封就是无册封,被女官问到跟前时,她只能报出姓名和夫君的官职,再目睹女史把她记录到箴册上。
    在场和她一样陷入窘境的贵妇们,第一次察觉女官也是官!第一次冒出个念头,与其等陛下亲政后一一册封外命妇,不如谋个高品秩女官,和男儿一样建功立业。
    寿宴结束,憋了一肚子气的元纯陀去探望长兄元澄,她要把宴席上遭受的屈辱说给兄长!可恶的尉窈,仗着笼冠上有只蝉、有根毛就如此嚣张!
    当初她派去平城查武始伯失踪案的武士,得有好几个是被赵芷杀的吧,兄长不让她计较此事,她听从了。可是尉窈母女忘恩负义,怎敢都忘了兄长的举荐恩情?尉窈让礼职女史记录那么多无礼之举,难道不够回宫复命吗?非得再记录她们这些贵妇不向三品女官行礼吗?
    元纯陀被兄长闭门不见,不必细述,只说女官们回宫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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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该由王僧男回禀寿宴经过,她以自己此行犯下错误为由,请求让尉窈回禀。
    尉窈简言讲述,语气平静,不带偏见和喜、憎情绪。
    皇帝一边听,一边看箴册上的记录。
    令王僧男暗暗称妙的是,陛下放下箴册时,尉女史刚好回禀完。
    皇帝:“太妃母子驭下不严,为长远想,该严惩刁奴,正王府风气。然而值太妃喜辰,朕若严惩,恐让太妃多思,也让朕的七叔不安。”
    随赵芷一挥手,尉窈这些女官被宦官带出宫殿外头等待。
    大太阳直晒,王僧男却手脚冰凉,其余女官更是心沉谷底,战战兢兢。她们该知道是这种结果的,不该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