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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前年冬末,梁玄童被害,死在永巷一角,没查到凶手,梁玄童是掌管御食监的女官张安姬的人,张安姬用梁玄童横死一事在宫中散布谣言,被抓进暴室宫人狱,死在狱里。
    抓捕张安姬的命令,是王显任御医时下达的。尉窈对王显没有怀疑,但张安姬从“御食监”这个位置下来这件事,其中有没有别人的蓄意算计?
    梁玄童的死因,真没办法查了么?
    这桩凶案……跟刘腾有没有关系?
    尉窈放下毛笔,思索。
    薛癞子是渔民。
    薛直孝说他从没向浮桥南她正在查的那个鱼坊卖过鱼。
    由此可证明指使薛直孝的主谋,和坑贺尔浑、杀吴伯安的势力无关么?
    “有没有刻意避开的可能?”尉窈在心里疑惑,想着想着,伏案睡着。
    梦里雪花从天际翻涌着灌向大地,元茂骑着马,踏厚雪,朝她喊着:“我回来了,你想我了么?”
    尉窈睁开眼,要不是刻漏显示时辰,她还以为只眯了一小会儿。
    “看来是我想你了。”她笑一笑,自语。
    元茂去外县监察县官政务,估计快回来了。这聚少离多的日子啊,一眼望不到头,但愿天气快些转暖,让他少受点苦。
    快速吃了早食,二十官兵护送囚着“薛癞子”的木笼车走铜驼街去皇宫。
    在前方骑马而行的是尉窈、元志和寇猛。
    寇猛眼观四处,提高警觉。
    官兵边走边喊:“押送重犯,让道——”
    “押送重犯,让道——”
    萧梁遣至洛阳的刺客赵草正在国学子位置,他听见喊声,立即和其余百姓一样追着囚车瞧热闹。
    又看见尉窈了!真手痒啊,好想拾个物件砸死她!
    这是抓着什么犯人了?要押往哪?不会押往皇宫吧!
    赵草没有只顾着看囚犯,他还观察官兵,观察给他危险感觉的寇猛,他再扫视人群,从追逐囚车的人里发觉一人不对劲,对方用织布围住嘴巴,遮住了半边面孔。
    这人为何不对劲?脚步太敏捷了!一看就练过轻功,与人碰撞时力气大,毫不退让,有种寻常衣裳都掩不住的……官威!
    赵草看回马背上的尉窈,他想:索虏就是索虏,居然让这么小年纪的女郎当官,简直笑掉大牙!
    尉窈不会武,察觉不到被人盯住,她视线瞧向街两边的大树,跟元志说:“别驾,这条街树上的鸟窝总共有多少,有数么?”
    元志一愣,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今天我就让人清点。”
    赵草听见这一问一答,笑开的嘴巴僵住,被风灌凉大牙。糟了,他们利用鸟窝传信不行了!
    寇猛朝他这个方向瞥来一眼,赵草有机智,埋怨后头的人:“你急什么,都把我鞋踩掉了。”
    就在这时,一匹拉车的马嘶叫着开始冲撞人群。
    押囚车的队伍不乱,一兵卒拉弓射箭,一箭射中疯马的颈。
    乱起来的人群里,根本分辨不清谁在喊:“你死,族人生!”
    然而囚车里的“薛癞子”不是薛直孝,岂会自尽。
    官兵里暗暗观察贼人同伙的,和赵草怀疑的是同个人,意外的是,两方人全怀疑错目标,那个人在马车横跑时,快速往另个方向去了。
    皇宫近在眼前,元志问尉窈:“怎么办?”
    第422章 皇帝听尉窈审案
    押送薛直孝进宫,是要引出那个武力强悍的主谋,就这么把薛直孝押进宫,等于白折腾,只能顺着昨晚薛直孝供出的线索审刘顺,向陛下奏请抓捕宦官刘腾,可是在阉官父子身上能审出多少罪证呢?
    尉窈不慌不迟疑,说:“刚才马车胡乱冲撞,让我想起广平王府吴伯安的死,劳烦别驾安排人去那个鱼坊,我带犯人进宫。”
    她见元志神色担忧,于是低声宽慰:“君舅放心,对方识破陷阱这点我早想到了,我有对策。”
    那元志就不耗费时间了,他从衣领内提出系绳的骨哨,边吹响边掉转马头,哨音里,街道两旁陆陆续续有乔装成百姓的州兵跟上他,向城南方向离去。
    义井坊南的东西街,先前被官兵、赵草怀疑的行路人大步匆匆,织巾下,他气息急促,急促不是快步走路累的,而是不安,还有后悔。
    忽然,他停步回首!
    他确定被跟踪了,可是这条街上的百姓不少,谁都可疑,很难分辨。
    他没怀疑错,跟踪他的人是胡叟。胡叟斜背半篓饼,他的任务是昨晚接到的,尉窈让他今早换个卖饼地,来国子学位置等待囚车到来,这段路近来因为发放灯笼的原因,时常聚集百姓,尉窈命他注意看热闹的人,如发现有行踪可疑者,就尽量追查身份。
    胡叟担任暗卫许多年,熟悉朝廷官员、各王府官吏,这个行路人能察觉被跟踪,说明武力强,布衣乔装但官威外显,说明身份不低,胡叟再推测此人的岁数,心里已列出符合诸上条件且在京任职的武官。
    说回尉窈,她没参加早朝,让宦官递口信给皇帝,皇帝一听薛直孝诈死,就先让尉窈去宫人狱等候,然后几语结束朝议,只让杨大眼近身护卫,亲往宫人狱。
    尉窈把口供交给皇帝,如实道:“臣怕来皇宫的路上有匪徒杀薛直孝,就找了个死犯替代,真的薛直孝还在司州署地牢。”
    皇帝一边看口供,一边回声“嗯”。
    尉窈:“前几日臣向陛下说过,有人谋算圣意,妄图左右王府官吏的任命。臣还是把对方想简单了,由今早马车冲撞百姓一事,臣有个猜测……掌控薛直孝之人,和谋算诸王府的恶徒,是同股势力。”
    皇帝:“你想怎么做?”
    “臣奏请暗查大司农丞,奏请审中黄门刘腾。”
    大长秋卿白整刚才被尉窈吩咐找出梁玄童一案的记录,他双手捧着案卷隔远禀报:“找到了。”
    寇猛拿给尉窈,她展开案卷一目几字阅看,然后交给皇帝,再奏请:“御食监女官梁玄童死在永巷,一直没找到凶手,此案牵连前任御食监女官张安姬。据臣所知,梁、张二人都和刘腾有来往,张安姬被抓来宫人狱没多久就死了,臣怀疑从梁玄童死便是一场谋取御食事务的局,是以臣请求暂停御食监王继叔之职,待接受盘问和张、梁二女二女官的死没有关系,再回御食任职。”
    刘腾和王继叔是阉官,起落容易,连诏书都不用,皇帝就允许点头,然后下令:“薛直孝虽受胁迫,不该残忍杀害无辜百姓,依法处置吧。”
    这是指即使薛直孝还有用,也不必继续审了,直接让其死在狱里。
    尉窈:“是。”
    宫人狱里不是散发血腥气的刑具就是痛苦叫唤的犯罪宫奴,习惯熏香的皇帝自然不愿久待,既然允完尉窈的奏事,他就要返回东极堂,然而才走出几步,就听尉窈吩咐白整把刘腾带来。
    这就开始审了?
    皇帝想亲眼看看尉窈审案的本事,就朝杨大眼扬一下下巴。
    心眼全在脸上的杨大眼抻脖子一愣:啥意思?
    皇帝喘气声忍不住变长,指一个偏僻位置。
    杨大眼朝指的方向警觉拔刀。
    皇帝不禁想念赵芷在近前护卫的时候,其实把赵芷派出去,非不信任赵芷,而是把她留在禁中,皇后的父亲更难统领禁军,皇后的从兄于忠勉强能重用,可惜在守孝,重新起用尚需时间。
    这时皇后于宝映听说皇帝去暴室的宫人狱了,立即嘱咐心腹打听出了什么事,她则带上女侍中高月恩去暴室署。
    暴室署晾晒着各种颜色各样织绣的衣裳、布料,皇后揣着一颗思念的心迈进这里,但觉五颜六色把失落填满,笑容不由自主就从唇角绽放。
    高月恩察言观色,假装陪着皇后开心,心中却忧虑侄女高英何时进宫啊。皇后立威的手段越来越厉害,高英再不进宫,后宫将全被皇后掌控,到时等于忠回到朝堂,高家女想争一席之地,怕是难上加难,一个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长秋寺的次官王质给皇帝带路到刑室隔壁,这里算是个仓库,放置着大量刑具和笔墨纸砚。
    原本白整、王质就有听内事官审案的习惯,所以和刑室相隔的墙有听孔,不仅能听清审讯问答,还可以看到用刑情况。
    尉窈进入刑室。
    刘腾被带来了,他自小进宫为奴,经历的挫折不知有多少,早学会波澜不惊。
    白整坐一旁,此案由他记录口供。
    尉窈问:“刘顺是你养子?”
    皇后恰在此刻进入隔壁间,皇帝听到动静回头,示意她噤声,然后透过听孔继续看对面。
    王质轻步走动,把皇后带到另处听孔位置。
    刘腾回道:“我和那竖子在去年正月断绝关系,他已经不是我养子了。”说完他看向白整。
    白整无奈,只能出言作证:“的确,此事我知。”
    尉窈先对白整说:“你作证之词,于记录里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