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会所的位置比较偏僻,靠近郊外,此刻不是营业时间,远远就看到,会所关着门。
但很明显,她们的举动在监控之中,车刚刚到门口,阮陶然?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门没锁,推门进?来,三?楼。
阮陶然?走入会所的时候,心里并不害怕。
已?经报警了,在海城的地界上,在一个和平的大国之中,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三?楼的包厢都大多都开着门,可以看到里面彻夜欢乐之后的一片狼藉。
不用新的消息指示,阮陶然?一行人就找到了目的地——三?楼最尽头的包厢,里面还?响着音乐,包厢门没关,清清楚楚听到男男女女的喧哗声,还?有唱歌的声音。
推开门,里面的人并不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依旧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直到警方一拥而进?,把所有的人都控制住。
阮陶然?的目光在人群之中逡巡而过,就见到了在角落沙发上坐着的阮如?月。
她就穿着照片里的那件吊带短裙,妆容精致到每一根眼睫毛,慵懒地靠坐着,不经意之间的抬眸,便顾盼留情。
做她身边的男人搂着她的腰,低声说着什么,两个人的笑声混在一起。
阮陶然?跨过人群,走到了她面前,闻到熏天的酒气,忍不住蹙了蹙眉。
“阮如?月。”阮陶然?的声音惊醒了半醉之中的阮如?月。
她抬起眸子看过来,一瞬间惊诧之后,唇角扬起淡淡的笑容,下颌微微抬起:“怎么,我的好妹妹,也来这种地方玩儿?你?不是最乖巧,最懂事,最礼貌的吗?”
“宝贝儿,这是谁啊?你?妹妹?介绍给我认识?”那搂着阮如?月的男人也是一脸轻佻的笑。
“她啊,你?可高攀不上。”阮如?月轻笑着,红唇印在酒杯上,殷红的酒水染在唇角。
“跟我回去?。”阮陶然?只觉得?这里的酒气熏得?她头疼。
“跟你?回去??”阮如?月眉眼一扬,“你?算是什么人?”
会所合法经营,没有匪徒,没有绑架,没有人被限制人身自由?。
但所有人还?是都被带回到局子里面查了一遍。
阮如?月是阮陶然?签字接出来的,她肩上披了件不知道谁的西装外套,根本没给阮陶然?一个眼神,转身就往外走。
但还?没走出两步,手腕一沉,整个人就被纪青云拽了回来。
“你?——”阮如?月想发火,对上那双冷得?彻骨的浅琉璃色眸子,硬生生压住了火气。
那个眼神,是上位者的眼神,高高在上,充满了压迫感,让她觉得?有一瞬间危险的感觉。
“你?是想要在我面前炫耀吗?”阮如?月揉了揉手腕,眸子里却依旧是不屑的神色。
“现在你?满意了?”
“你?高高在上,光芒万丈,人人都喊你?一句阮总,我落入尘埃里,你?是不是很高兴?”
“我还?没输,我真的还?没输,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笑到最后。”
她眸子里的偏执,还?有语气里微微的疯狂,简直呼之欲出,眼神像是盯紧了猎物的毒蛇,不甘且狠毒。
“我从来不想和你论输赢。”阮陶然?的情绪却很平静。
“你?跟我回去?,我会在公司给你?安排合适的职位,跟着孙绍祖……没有好结果。”
“跟着你就有好结果了吗?”阮如?月轻哼一声,“我们俩,不是什么好姐妹,更不是什么好朋友。”
“孙绍祖骗了你?,那个孩子,早就死了。”阮陶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一瞬间的怜悯。
阮如?月怔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怎么?想出来新的骗我的招式?”
阮陶然?只觉得?头疼,阮如?月陷进?去?了,而且是自己?一脑袋往里面扎,拉都拉不住。
“我查到了,殡仪馆的位置。”
“他还?没有下葬。”
阮陶然?缓缓说道,“你?可以,亲眼去?看看。”
阮如?月的眸子沉下去?,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她的眸子里,似乎在思忖,阮陶然?这句话的可信度。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这是昨晚上我托明家查出来的。”
“在海城,没有明家查不到的消息。”
“就在城南殡仪馆,孩子母亲那一栏上,填着你?的名字。”
海城明氏,赫赫声名。
阮陶然?觉得?,阮如?月应该是信了的,因为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下去?,捏着西装外套的指尖也在微微发抖。
但她向来不愿意在阮陶然?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
“我不信。”阮如?月说完,拉了拉身上的西装外套,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这次,阮陶然?没有阻止她的离开。
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尽人事,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阮如?月执迷不悟,她没有一点办法。
“走吗?”纪青云握住了阮陶然?的指尖,微凉的温度传递过来。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冷?”阮陶然?下意识张开手,把纪青云的指尖拢在手心轻轻暖着。
虽然?纪青云的身体指标已?经恢复正常,已?经康复出院,她总还?是觉得?不放心。
“我的体温好像本来就低一些,一直都是这样,是正常的。”纪青云说道。
“这怎么行?”阮陶然?立马蹙了眉,“别总不把这些小问题当回事,要找医生回去?好好调理?调理?。”
纪青云的唇角微微扬了扬,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阮陶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她刚才的语气像是……在命令。
但是习惯了不容置疑的纪青云,居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没有说什么话,牵着纪青云的手往外走。
这一段路,走得?很慢很慢,耳边有很多驳杂的声音,人来人往的脚步声,风声呼呼的声音。
她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声音——何必要论个输赢。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尤其是情感,不是你?捅了我一刀,我就要捅回去?。
否则,只会变成?阮如?月那样偏执想要赢的疯子。
纪青云已?经在改变了,其实那个和好了没有的问题,答案已?经在她心里了。
出了门,冬天的风还?有些冷。
阮陶然?一眼看到了,依靠在墙边的阮如?月。
她拿着一个打火机点烟,点了好几?下,火苗都被风吹灭。
她的手也一直在抖,完全没有办法点燃手里的烟。
“阮陶然?……”她抬头看过来,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刚刚哭过。
穿得?本来就薄,被风一吹,衬着脸上苍白的颜色,像是能被风吹走的纸人。
她手中的烟落在地上,她没有捡,只是声音有些发抖:“你?能……陪我去?殡仪馆吗?”
刚才阮陶然?已?经告诉了她,是哪家殡仪馆,她出门就能查到殡仪馆的电话,并且打电话过去?。
真的,有那么一个孩子。
是个男婴。
月份,时间,都合得?上。
孙绍祖告诉她,孩子早产,被带回到宝岛好好养着。
可现在……她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信谁,居然?只剩下眼前的阮陶然?。
从这里到城南殡仪馆,跨越整个海城,要五十?公里,阮如?月全程没说话,一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直到,看到那个男婴,她一时间没有站稳,双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阮陶然?也只觉得?心头沉重,沉沉呼吸了两口气,交了钱,陪着阮如?月等?着领骨灰。
“如?果你?愿意回来,公司会有你?的位置。”阮陶然?轻声说道。
“我什么都没有……”阮如?月双手紧紧把自己?抱住,用力到微微发抖。
“为什么你?们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
“没人偏心我,没人真的为了我的未来做打算,没人在意我过得?好不好。”
“我就是想要活得?漂漂亮亮的,我有什么错吗?”
“我没错,我只是想要……我想要的东西……”
她轻声喃喃自语,唇色惨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阮陶然?没说话,有些事情,是说不明白的。
她当然?可以活得?漂漂亮亮的,但不是通过现在这种方式,依附于一个不靠谱,没有希望的男人。
不是没有人在意她。
最应该在意自己?的人,就是自己?。
现在跟阮如?月说这么多,她理?解不了,她前半生从未想过这样的话题。
她的人生一直在争,一直在抢,但自己?都没想清楚,在争什么,在抢什么。
或者说……她也只是一个人生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