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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这话道的梁疏璟略有不满,他既不喜去赶早朝,也不喜同官场上的人装惺惺相惜那一套,江氏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怎么会清楚。更何况谢元祯这番话,不知情的人听了还要以为他与江氏藏有私情。
    “我看江氏还未至我府上,便先将你魂勾走了。”他冷冷道,手中落下一颗黑子。
    “哎——殿下此言大错,在下对江姑娘只是欣赏,欣赏罢了...”
    “谢公子今日看样子是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棋艺较以往逊色不少。”
    他看出谢元祯一心并未用在棋局上,倒是满脑子想着他府上那位少卿。
    “罢了罢了,殿下还是好好候着府上那位少卿吧,我这头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奉陪了。”
    梁疏璟冷哼一声,便令一旁的璇玑送客。
    什么少卿...不过就是沾了知府父亲的光罢了。
    他与谢氏长子谢元祯算是关系最为要好,更有传言道:京川贵女,中意二人者,逢十有八。二人下了十来年棋,只是谢元祯无心钻研棋艺,每每与他对弈,总是棋差一招。
    将谢元祯送走后,梁疏璟才站起身来细细观望元璟府向来少见的雪景。
    只是自从父母离世后,他总无心赏雪。即便眼前这般霜华纷飞,轻盈满覆,他心中也全然察觉不出一丝寒意,甚至手心都要沁出一丝汗来。
    还未等他思绪融进这场大雪,一旁的璇玑便来轻声禀告:
    “殿下,江姑娘来了。”
    他循声望去,女子拢着兔毛围边白青斗篷,一袭浅绯圆领澜袍,如墨的长发盘成灵蛇髻,一支淡雅的白玉檀木簪缀在其中,双眉含黛,如雾中远山,眸若桃花,更夺三分春色。只是从不远处徐徐走来,便像极了一支遗世独立的幽兰。
    元璟府的雪不觉间又落了厚厚一层,长廊亭榭,斗拱飞檐,两处身影在上下一白的浑然中却显静谧,往年梁疏璟总独自一人在后院习剑对弈,看来今年,府上倒要添了新身影。
    江氏到他跟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扑面而来馥郁的梅香,更是掩不住浑身的书卷气。只见江愿安抬起一双在琅琅雪地中分外温暖的眸子看向他,浅唇轻启:
    “臣女江愿安,见过璟王殿下。”
    第2章 逢雪
    “臣女江愿安,见过璟王殿下。”
    碎雪翩跹,琼枝映月,她的双眸却全然不带一丝寒意,只是发梢间落了些雪。
    他大致扫了两眼面前的女子,一眼便认出她那身皇帝钦赐的那套官袍,目光却不由停留在了她腰间那把梨花碎雪剑上。
    哪有寻常人家的闺阁女子腰间会佩剑的?还真是有些意思。
    只不过瞧这身板,提不提得起剑怕不是都要另说。
    “起身吧。”
    他口中只淡淡道了三个字,江愿安如他所言起身,二人就这样站在亭内,风雪簌簌,一时讲不出再客套的话来。
    江愿安的眼睛虽没敢看向他,但又哪里闲着,很快便注意到方才梁疏璟与谢元祯下的那盘棋,粗粗略一眼便看出明显是黑子占了上风,按照梁疏璟那副过人的棋艺来看,想必他执的定是黑子了。
    梁疏璟自然瞧到了她这般小动作,便故作不知问了句:“江少卿棋艺如何?”
    江愿安黛眉轻蹙,随即盈盈一笑,心中早就料到他要这么问。
    “略知一二,不过在殿下面前,怕是要逊色不少。”
    梁疏璟闻言轻笑一声,究竟是自谦还是当真逊色,一试便知。
    “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将视线落至亭内石几那盘棋上,示意江愿安同他下一盘。
    二人坐的不远,他总是能嗅到江氏身上那股若隐若无的缕缕梅香,时而渺渺,时而依依。
    梁疏璟眸子沉了沉,有些心烦意乱,接连几个回合下来,他与江愿安都打成平手,更是一处巧都别没能讨来。
    看来谢元祯所言不假,江氏还真不是什么软绵绵的角色。
    他看着棋盘不意间轻笑一声,江愿安闻声怔愣片刻看向他,实则指尖不由绞尽了衣袖,薄薄一层汗液早已浸湿了手掌心。
    “殿下笑什么?”
    “整个京川能与本王打成平手的,江少卿是第一个。”
    语落,江愿安这才松开了指尖的衣袖,随即又不由皱起眉头深思起来,这算是嘉许她呢,还是...
    “殿下谬赞了...愿安平日也喜同家父对弈,下多了便手巧了些。”
    梁疏璟觉得这盘棋真是下的颇有趣味,有意落错了一颗黑子。
    “看来江知府果真教导有方。”
    江愿安一眼便看出他那颗黑子是有意为之,便顺水推舟将错就错,也将白子落错了位置。
    “些许年来璟王府都不见一丝皎皎,今年开春却难得落了雪,看来多少是沾了江少卿的福气。”
    梁疏璟依旧同她饶有兴致下着这盘棋,口中不紧不慢调侃。
    什么沾了她的福气...江愿安闻言口中欲言又止,双颊染上一抹落红,早就听闻璟王殿下喜欢为难人,看来所言丝毫不假...
    但她眸光流转又看到梁疏璟那一副极为认真的神情,垂眸如雪,眼角带寒,神情间看不出一丝温度,果真是如外界所言,清冷高峻,不染尘世。
    “该你了,江少卿。”清峻的男声淡淡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慌乱之中便将白子草草落了下去。
    “下棋最忌分心。”
    梁疏璟薄唇轻抿,紧随其后落下一枚黑子,将她方才那颗白子吃下。
    还真是不留余地。
    须臾间吹来一阵寒风,掠起了江愿安额角间几缕碎发。
    梁疏璟不由又抬头细细端详起她,肤如落雪皎皎,目剪秋水,唇夺夏樱。一袭浅绯官袍穿在她身,倒是愈显贵气了,看来皇帝挑人的眼光倒不错。
    眼见二人的棋罐都要见底,棋局却仍呈伯仲之势,瞧不出二人究竟谁能取胜。
    梁疏璟心底一片静寂,江氏倒真是非同他心中料想那般,竟能连他每步棋的心思都看的透透。
    他眸色一沉,将视线落回了棋盘。
    江愿安指尖捏着最后一枚白子,眸色认真,莞尔一笑将那枚棋子稳稳当当落下,宣告了这场棋局的结束。
    她垂眸看向这盘险胜的棋局,实则方才心底却替自己暗暗捏了把汗,眉心轻蹙,又随即舒展开来,若有所思道:
    “殿下失策了,方才不应那么落子的。”
    梁疏璟看着她那股坚定的目光,似乎是今日势必要赢下他这盘棋。
    明明自己方才还在训诫她勿要分心,转眼间倒是自己失策了。
    他嘴角依旧浅浅挂着笑,看上去风神俊朗,实际眼底藏着满满的坏心思。
    “少卿腰间的梨花碎雪剑倒是宝物。”
    江愿安闻言不由也低头看向腰间的佩剑,这把剑通体不算修长,只约三尺,细看还打了两朵小梨花在剑身上,又刻上细细的碎冰纹,远观真如碎雪一般。
    说起这把梨花碎雪剑,她娘亲许寒枝自幼与父亲在宫中长大,而外祖父正是几十年来京川广为人知的铸剑师,故许寒枝自幼便见过世上诸多不俗宝器,连同江愿安如今腰间佩着的这把梨花碎雪剑,正是她外祖父临终留给母亲的遗物之一。
    而梁疏璟幼时被送至翊容山习剑,父亲母亲替他寻来的剑也非俗物,不过当初父亲便告诫过他,用此剑行何事,当先问心,故便曰问心剑。只是问心剑跟了他近十年,直至他自翊翎剑派习成归来,问心剑也未见过血。
    无妨...血债,总是要血偿的。
    她闻言展颜一笑,
    “殿下也能看出这并非俗物么?看来殿下真是慧眼...”
    她慧眼识人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后知后觉倒像是借着梁疏璟的口吻褒扬自己了,便识趣的又闭上嘴。
    “少卿棋艺确是过人,不知剑术如何?有没有兴趣与本王过上两招?”
    江愿安一听亮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拒绝说没有没有,就迎上了问心剑挥面而来的簌簌银光。于是猛然侧身以离弦之势躲开,刚心想好险,梁疏璟便又是一记斩剑,她急忙抽出碎雪剑挡在胸前规避,好在她身姿轻盈,招招都被她躲开了。梁疏璟本就清冷的面容在此时更显凌利,两把剑在簌簌落雪中发出声声琳琅脆响,一时让人分不清充斥在空中的究竟是剑意还是寒意。
    翊翎剑派传下的剑术当真不同寻常,江愿安这把剑拿在手中还是略有生疏,被梁疏璟看出不少动作上的迟钝,见她如此吃力,趁人之危总是不好的,他只好放了不少水。
    梁疏璟的剑术招招致命,虽只是同她过两个回合,但一股威严之势同漫漫雪意久久挥散不去。她额角都要沁出汗来,本以为这自诩清高的璟王好同人下下棋便罢了,怎么连剑术都要比上一比。
    “看来是我趁人之危了。”
    梁疏璟将剑收回剑鞘,眼中带着些许失落。只是这股失落,不知究竟是因真的趁人之危感到愧疚,还是因为江愿安同他根本过不了几个回合,无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