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5章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我想要爸爸妈妈回来给我过生日!”
    ——“给我过生日……”
    ——“生日……”
    听说刘冬生的父母在城里打工,很少回鹿驳山,他一直在爷奶家住,从小娇惯,学习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爷奶似乎从不管教,只雷打不动每月去道观上香祈福。
    似乎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但又不是什么节假日,他父母估计也不会专程回来。
    “……冬生,我是妈妈。”
    忽然,一道温婉的女声从黑黢黢洞口中飘出来。
    刘冬生愣了一下,眼睛一亮:“真的是妈妈的声音!”
    “最近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老师布置的作业有好好做吗?”
    一个略显严肃的男声随即响起,应该是刘冬生的爸爸。
    刘冬生得意忘形,朝山洞里喊:“我可听话了!”
    “父亲”语气歉疚:“爸爸妈妈工作忙,明天回不来镇上。”
    没等刘冬生表现出失落,他话音一转:“所以我们现在提前给你过生日,妈妈还给你买了生日蛋糕。”
    刘冬生欣喜:“可是你们在哪里啊?”
    “母亲”笑道:“傻孩子,我们在山洞里呀!”
    刘冬生表情焦急:“但我看不见你们。”
    “父亲”语气无奈地轻笑:“你凑近一点就看得到了。”
    刘冬生于是把整个脑袋都探进山洞里,不一会儿,外边只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传出:“我看见了!哈哈哈!好大的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父母轻轻拍手,清唱着生日快乐歌,在寂静山林里,这片温情显得格外突兀。
    “哈哈哈哈!真好玩儿!这个礼物好有意思啊!”
    刘冬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开心,可他的肢体动作却有些奇怪,手舞足蹈像在挣扎,似乎是遇见什么极度可怕的事物,可偏偏挣脱不开,无法将脑袋拔出来。
    “冬生,你喜欢吗?”
    “母亲”温柔地询问。
    “喜欢!太喜欢了,明年还可以这样过吗?”
    刘冬生按着洞口岩石,竭力挣脱的动作弧度愈发激烈。
    “父亲”回答:“当然可以啊,冬生,我们爱你。”
    “母亲”说:“你是我们的骄傲,冬生。”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歌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刘冬生不再挣扎了,他有些僵硬地趴在洞口边,声音呆呆地跟着重复着歌词。
    乐音结束后,他缓缓抽身,将脑袋拔出来。
    惨淡月色下,他的神情很平静,和刚刚兴高采烈的模样截然不同。
    李通问:“冬生,你爸妈送你什么礼物了啊?”
    刘冬生嘿嘿笑起来:“是一个特别牛的汽车模型!”
    有人感慨:“真好!我也想要一个汽车模型,我妈说期末考满分才给买。”
    时间很晚了,一群人稀稀拉拉开始往山下走。
    小辉跟在队伍最后面,听着大家的闲言碎语,无意间捕捉到潜意识里的一丝吊诡。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等等,现在想起来,好像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山洞里为什么能播放动画片?
    山洞里为什么会有刘冬生的爸爸妈妈?
    为什么其他人不觉得奇怪?
    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察到不对劲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山道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像一条随时会反咬一口行人的蛇。
    每走一步,碎石就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窃窃私语。
    小辉害怕极了,黢黑的山洞仿佛鬼魅一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受控制地想象出一个画面:无数双漆黑的手从洞口伸出,沿着脚印来抓他的脚踝……
    终于,他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往回扭头——
    山洞还是那个山洞,没有别的异常。
    大家蹑手蹑脚绕开值班老师的办公室,回到镇上学校的宿舍。
    小辉拉上薄薄的空调被,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刚刚是幻觉吗?
    大概是的吧。
    并没有什么铠甲星战士,也没有刘冬生爸爸妈妈唱的生日快乐歌。
    所有都是幻想出来的……一定是这样。
    翌日,窗外艳阳初生,灿烂耀眼,阳光驱散开昨夜的阴霾,他似乎真的只是做了一个诡异的噩梦。
    说不定,连那场临时计划的探险也只是梦的一环。
    小辉浑浑噩噩穿好衣服,洗漱好跟着室友出门排队。
    带队老师正兴高采烈地宣布,今天的活动是去镇上的手工艺集市参观,体验当地民俗风情。
    小辉发着呆,一路上都还在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队伍经过了镇卫生所门口,这里停了一辆警车,信号灯令人心慌地闪烁着,一大群人层层叠叠围在路边议论纷纷。
    小辉莫名放缓脚步,只见那老人怀里抱着一副极为眼熟的黑白遗照:“冬生……你怎么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哪……”
    彷如晴天霹雳。
    小辉怔在原地,被自己刻意淡忘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频率,连牙齿也因颤抖发出咯咯的撞击音。
    刘冬生死了!
    一定是……一定是那个山洞!
    昨晚刘冬生的脑袋卡在洞口里的时候,他张牙舞爪挣扎的样子就好像……
    好像他是把头探进了一只巨兽口中。
    那不是山洞……
    那是一个怪物。
    第42章 判官之三
    竹斋檐下摆着一张墨玉棋盘。
    白鹤也身着素衣,散着长发,指间夹着一枚白子,将它轻叩棋盘之上,彼时松风穿廊,铜铃忽响,正巧与落子声相和。
    坐在对首的,是个顶着“丁老头”呆相的木傀儡。
    他每落一子,就要雀跃地蜷曲十指,炫耀这副新指节有多活泛。
    白鹤也支着腮,虽有些不忍打破这场庭前对弈的雅致意韵,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榆生,无气不活,这一子你落错了。”
    墨玉棋盘上疏落摆着三五云子,白子埋伏于野,虽未成阵,但暗藏的凛然杀气已见雏形,只可惜黑子完全是天马行空的走法,倒让白子有种胜之不武的挫败感。
    木傀儡榆生挠了挠头,仍旧我行我素啪嗒按下一枚黑子,尔后得意地指了指斜上方,一颗,两颗……五星连珠。
    白鹤也捻棋沉默:“你在下五子棋?”
    榆生洋洋得意地点头,晃得四肢关节都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
    白鹤也懒得再教,只怅然地啧一声:“算了,我不该跟一个榆木脑袋计较。”
    也不知道当初换一种木料做,会不会聪明一点。
    他把手里云子哗啦啦抖落在竹丝棋罐里:“把鱼饵拿来。”
    役妖怨力强大,不像役鬼那般好打发。
    它们光吃怨力还不够,偶尔也得享用一定的供奉,否则就会变得懒怠。
    白鹤也以自己的灵力入香,制成香塔作为鱼饵,为防吓到无辜人士,特意挑了最为偏远僻静的竹斋来投喂。
    榆生摇摇晃晃站起来,转身去多宝格上取来一只陶瓷小盅。
    打开一看,里头居然空空如也!
    “卡巴!卡巴卡巴卡巴!”榆生疑惑而焦急地抖着下颌。
    白鹤也眉间一蹙,目光迅速落到素屏风后,那里停着一具清漆长棺。
    此棺长六尺三寸,宽二尺,高二尺,四足有缠枝莲花,棺盖上密密凿刻着一串云纹讳字。
    未经深想,白鹤也瞬间捞起几颗云子,弹指朝莲花棺激射而去。
    吱嘎!——云子裹挟着劲风,将棺盖硬生生推开一半。
    几乎是同一时刻,白衣青年一掌拍在棋盘上,那几枚错落云子齐齐腾至空中,被挥来衣袂一扫,呈现出一个诡异阵型,犹如织出弥天罗网,眼看要钉入棺中。
    唰!
    里头刹那间蹦出一人,身法极快地翻身扫落两颗子,破了阵网,急匆匆往屋外掠去。
    她拿外套兜了一堆鼓鼓囊囊的东西,逃窜中,一路啪嗒洒下不少——定睛看去,是原本被放在瓷盅里的香塔鱼饵。
    白鹤也见是“惯犯”,自然毫不客气,抬手便是奇仪凶格招呼过去。
    龙竹敏捷一跃,跳到院中老树上,想借遮天蔽日的枝条伞盖隐去身形,才刚攀上树杈,“雀投江”的悍然灵力便将其削断,龙竹倒挂在半空,拿脚尖轻巧勾住另一边枝条,借力来了个回旋,把自己甩到另一丛枝蔓间。
    她还有闲情逸致拈起怀里的香塔往嘴里送,喀嚓喀嚓嚼两下,回头深深望了青年一眼,咧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又留手了。
    那就是下次还可以再来的意思?
    转眼间,鱼饵小偷消失在此起彼伏的绿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