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孟裁云盯着那个女人:“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个叫明珏的女人看上去是方士,刚刚也是用役鬼对敌,并不显山露水,用很平庸的法子取胜。但无人发觉,看台之上,孟承荫望向那个女人时脸色微沉,连结束时宣布胜利都慢了一拍。
明珏似乎注意到对方不善的目光,反而盈盈一笑,不动声色冲评委席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又过了几场,气氛逐渐高涨,参赛者不再是点到为止,大家也开始较真儿了。
“下一场,壬申对癸亥。”
王天福欢乐地举起手:“师叔,壬申!壬申!”
“什么人参,”王奉虚骂骂咧咧爬上台:“你回去给我挖条人参续命才是。”
“壬申黑子,青城观王奉虚。癸亥白子——”
话音未落,一个胖胖的身影落在台上,王奉虚同他对视一眼,双方皆是一愣:“是你?!”
那胖子立时怒了:“好啊!就是你小子!上回还骗我说是青城观的厨子,老子吃了你的饭一天跑了八趟厕所!”
王奉虚抬手摆了摆,额头滴下冷汗:“哈哈,莫冲动,莫冲动……”
胖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来势汹汹抽出腰间长鞭就杀过来,王奉虚左躲右躲,直接绕着台子开跑,两人老鹰捉小鸡一样折腾半天,胖子忍无可忍,将鞭子甩出了噼啪的电火花:“老子抽你狗头!”
王奉虚躲无可躲,掐诀捏印,终于使出五行术,令山壁间草茎汹涌生长,瞬间朝鞭子绞成一弦,扯成紧绷姿态。
白景则偏头,语气恭维:“令徒这五行术还是使得亮眼。”
台上王素卿悠然抿了一口茶,嫌弃地乜了自己孽徒一眼,笑道:“白局长谬赞咯,这小子什么档次我还是清楚的。”
台上木藤的绞击果真没有持续多久,在长鞭的扯动下碎裂成了漫天木屑。
王奉虚暗道不好。这回道场设在山窟窿里,两边都是光溜溜石壁,一棵大树也没见到,木法能催动的只有青苔杂草,威力大打折扣。
他酸溜溜地心想,还是火法好啊,什么都不用借,拿灵力引燃,不愧列为五行术攻击力之首。
“躲啊王兰兰!”孟裁云在台下大喊:“发什么呆啊!”
彼时长鞭带着破空之声笞来,王奉虚闪身不及,手臂还是被抽了道口子,隐约见血。
王天福焦急跳起来:“师叔!用符啊!”
演武会上是可以用道具的,特别危险的违禁品除外,像太清宫和妙玄祠的道士就常用符箓比试。
王奉虚转身掷出一道雷符,那胖子也灵活,直接一鞭子将符抽成两半,冰蓝色闪电分作两股,就跟圣经里摩西分海似的从他两边呼啸而去,在棋台上留下两道焦黑印记。
胖子惊了,好像自己都没料到自己化解得这么帅,情不自禁喊了声“卧槽”。
“缠!”
就在胖子愣神之际,几道新的木藤从四面八方拔出,精准地缠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
胖子“啊”地一声被悬空扯起,手腕下意识一松,长鞭落在了下方王奉虚的手上。
“你……你干什么啊——!!”胖子睁大眼睛,看着下方袖子破口的年轻道士笑得十分阴险,对方将鞭子把玩一番,又牢牢握住,活动肩膀抡了抡,好似古代地牢里拷问犯人的刑狱官一般,作势要把他架在半空抽一顿。
王奉虚将胳膊抡圆了,脸上是副小人得志的表情:“三、二——”
“一!——”
在这倒计时最后一下,胖子闭眼梗着脖子嚎出声:“认输认输!我出局!出局!”
场上一片寂静。
半晌,响起孟承荫镇定的声音:“青城观王奉虚,胜出。”
胖子这才发现王奉虚根本就是虚张声势,他甚至不会用鞭子。
阴险!!
孟裁云勾住王奉虚脖子哈哈大笑:“行啊你,早知道我就不押你垫底了啊。”
王奉虚恨恨地拂开她的手:“得了,勉强混过一轮。”
又过了几轮精彩的比试,胜出的队伍里多了些熟面孔:长丰观的方涯、方士应家的应思谦、蓝家的蓝淮……
通篇看下来,对阵双方都算是旗鼓相当,但也有少部分例外,比如褚英的那个师兄莫乌,这人竟然是用鼓点代替点香,请的是好战斗狠的蟒仙,差点把对手脖子上咬两个大窟窿,还是王素卿一枚茶叶子飞过去叫的停。
“你觉得这个莫乌和刚刚那个明珏,谁厉害?”王奉虚问。
孟裁云:“说不好,看起来莫乌更强,但我总觉得那个女人更可怕。”
“下一场,丙午对乙丑!”
孟裁云摸出竹签子确认了一遍:“终于到我了。”说着把袖子一挽,脚尖蹬在石台壁上借力,轻松翻了上去。
擦身而过时,孟昭抬头定定看过去,轻声道:“小心。”
孟裁云冲着他点点头,灿烂地比了个剪刀手。
“太清宫孟裁云,久仰大名。”一个蓝衣道袍的少年仙气缥缈地踩着剑落在台上。
王天福扭头:“师叔,他是谁?看起来好像很厉害?”
王奉虚从鼻孔里哼了声:“妙玄祠的宋问,厉不厉害不知道,但是挺装的,就台下这么两步路都要御剑,怎么不能死他。”
王天福:“听上去好酸啊师叔。”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池不藏二蛟,宋问对玄门新秀第一人是孟裁云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单方面对其抱有王不见王的隐秘心思,可以说这道场里其他人宋问都不放在眼里,他就死盯着孟裁云,能赢她一局,或许比拿冠军还高兴。
“你好你好,”孟裁云眯眼看了看对面,半晌:“呃你是妙玄祠的那个小宋吧。”
宋问脸色青了一瞬,眼神阴晴不定,沉沉盯着她,冷冰冰吐出两个字:“宋问。”
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暗自较劲了多年的假想敌根本不在意自己更惨呢!
孟裁云其实真不是有意的,她玄门里处处结交朋友,打过照面的人她都能一口叫出名字,唯独这个宋问,以往偶然见到,对方也是寒着脸高傲地走开,是以她只记得对方衣服是妙玄祠的,对名字根本没有印象。
她还想寒暄几句给自己找补,宋问已经抽出长剑:“废话不多说,开始吧!”
宋问的剑有些独特,剑眼上刻着一只靛青色闭着的眼睛,除此外没有琳琅满目的穗子和装饰,同他这身讲究的道服衬托下,显得较为朴素了些。他的招式也并不华丽,但一横一挡都在要紧处。
孟裁云用的是桃木剑与他交手,虽然一柄铁剑一柄是木剑,但斗起来却有来有回,并未出现兵刃上的落差。
“问天!”宋问抖着手腕,忽地将剑柄一转对准孟裁云,与此同时,那枚剑眼上刻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了,金色瞳仁熠熠生辉,随即脱手朝孟裁云袭去。
孟裁云直觉对方陡然杀气汹涌,鹞子翻身躲过剑刃,还未松一口气,却见那问天剑竟然在半空中灵巧转身,在无人持握的情况下,掉头再次朝她脑袋刺过来。
居然是灵气御剑?!
第68章 残页之六
灵气御剑其实同炼器的道理很像,假如我有一把剑,天天受我的灵气炼化,久而久之,生了剑魂,不需要我的持握,就能自由攻击敌人。而但另一种情况则更难,比如未经炼器,但我能以灵气催动我所看见的兵刃,这也叫做御剑。
不知道宋问用的是哪种办法。
孟裁云连续几个翻身躲掉剑气,又抬起桃木剑与半空的问天剑对上,双剑相错,火星迸溅,铿锵作响,声音清越由缓渐疾。
“怎么就跟一把剑卯上了,”王天福趴在栏杆外,张大嘴巴:“宋问还挺清闲。”
众人眼见孟裁云节节败退,不由地抻直了脖子围观起场上局势,目光又偷偷在评委席上孟承荫和宋观主身上打转。
不仅是宋问跟孟裁云较劲,其实妙玄祠跟太清宫也暗自角力已久,这回看起来宋问占了上风,宋观主嘴角都很难压下去。
“小宋进步很大。”白景则公道地评了一句。
宋观主骄矜回了句文绉绉的话:“只是没有疏于修炼而已,算不了什么。”
王素卿则说:“裁云很好,有我师兄当年风范。”
孟承荫受宠若惊:“您过誉了。”
台上短兵相接,二人身形腾挪,仿若幻影,气氛逐渐焦灼,宋问的灵力也慢慢难以为继。
他咬紧后槽牙,眼中闪过冷冽之色,见孟裁云避开问天剑的刹那朝自己而来,便知道胜负已然到了揭晓之时,于是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御剑,而自己面前毫无遮挡,很容易被趁虚而入。
于是便呈现出如下场面:宋问后退,孟裁云持剑迎击,在剑尖快要搭在对方脖颈处时,问天剑也恰好出现在她背心。
千钧一发,宋问明知此剑落下,便是穿胸而过,依旧毫不留手,狠心挥手——但意向之中的骇人场景并未发生,一道轻微不易察觉的喀嚓声传来,与此同时,孟裁云也将剑尖抵住了宋问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