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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宫女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您是看上了此人?”
    呜呼哀哉!果然是看脸的世道,连一国之主的女儿也逃不开皮囊的诱惑,她有点后悔刚刚话说重了,公主不会因为情郎治她失言之罪吧?
    “不是,”王奉虚冷静下来:“我的意思是,把这一份叉出去,谢绝渣男。”
    宫女长吁一口气:“是,殿下。”她拍着胸脯庆幸:“还以为真同国师说的那般,李世子有尚公主之气运呢。”
    王奉虚左边眼眶一直跳。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被他忽略了。
    “欸等等,”王奉虚起身叫住她,犹豫问道:“你说的国师……哪位国师?”
    宫女笑着指向那位观星院的郎君画像:“就是这位郎君的祖父,国师王玄陵呀!”
    国师王玄陵!
    王奉虚错愕跌坐回去,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儿一般。
    饶他是条历史界九漏鱼,但对自家青城观师门还是能倒背如流的。这位曾担任过大蜀国师的王玄陵,则是青城观被称为道祖的祖师爷爷。
    辟雍十四年……国师王玄陵……
    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上前,按住宫女肩膀:“你叫我什么?我是什么公主?”
    宫女吓了一跳,好半天反应过来,怯怯答道:“您是……庆宁公主呀!”
    王奉虚呆住,鸡皮疙瘩疯起,后背爬上一股又一股悚然的凉意。记忆猛然间翻涌起伏,一切蛛丝马迹都指向同一个事实。
    庆宁公主!公主陵!所以那篇失落的残页记载的是,辟雍十四年那场大灾……也就是三日后将会迎来的——
    四鬼屠城!!
    第72章 残页之十
    “哈哈!粘下来了!粘下来了!”
    “我也要玩!给我试试!”
    龙竹迷迷瞪瞪睁开眼,入目是一幢高大非凡的门庭。
    几个还没留头的光屁股小孩正晃着一根长粘杆,搭在门口老香樟上,试图从上头把吱哇乱叫的蝉给粘下来。
    龙竹情不自禁抖了抖脑袋,听见耳畔传来一阵铃铛声。
    她在哪?
    小白鸟呢?
    这就是残页内部吗?看上去……像是很久以前的某个年代。
    有点眼熟,但不多。
    “给我玩!”前面闹起来,一个身上打着补丁,脸上坠了两条鼻涕的小孩气势汹汹去抢:“我是少爷,你们要听我的!”
    “哈哈哈,不要脸!”其他的光屁股开始挠脸嘘声:“赵小孩,你敢不敢让你娘听见!”
    赵小孩不以为意:“快给我!不然我去赵嬷嬷那告你们的状!”
    “噢噢~赵小孩要告状咯~”
    “你告呀,告了你娘准又要挨大夫人的打!”
    “略略略,来抓我们哪!”
    小孩们一通混战,最后是赵小孩咬了其中一个人的屁股,上面留了血口印,那人嗷地一声哭了,跌跌撞撞往旁边倒座房里跑去:“娘——”
    赵小孩如愿以偿抢到了杆子,啪啪地敲在树上,一边敲一边回头哈哈大笑:“看啊银子!我粘了好多透明翅膀下来!”
    龙竹眨了眨眼,左右扭头,没见着其他人。
    赵小孩……在同她讲话?她是银子?
    想到白鹤也临别前的叮嘱,龙竹若有所思。
    所以她现在的身份叫做“银子”?
    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从喉咙里滑出来的是一连串迷糊的咕噜声。龙竹这才后知后觉惊愕地低头,所见之处,是一片灰不拉几的软绵绵的毛茸之物。
    伸手抬爪,弹出寒光闪闪的指甲,左右翻看。
    原来银子是条一岁多的白毛土狗。
    不过银子似乎已经八九天没洗澡,所以她现在是条灰毛土狗。
    龙竹思考着为什么自己成了一条狗,沉吟中,她下意识抬腿挠脸,片刻后没有头绪,只能决定先去附近河里洗个澡。
    然而短腿刚一迈步,自己整个身体便腾空而起,被人挪到怀里。
    赵小孩抓起土狗捋了几下耳朵,感叹道:“银子,你好脏啊。”
    龙竹甩了两下尾巴,发现这具躯壳并无一丝灵力,她现在除了会思考,有神智,其他和普通土狗没有一点区别。
    想到这里,狗脸上露出几分呆滞,随后又变得严肃——如果是这样,那她索性就不出去了……三日后是不是就能死在这里?
    转瞬她又为这个奇思妙想感到天真。
    按照以往的经验,或许到那时候,死去的也只是这具表面意义上的狗身,区区残页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杀死魈的地步。
    “嘿嘿,我带你去洗个澡吧银子。”赵小孩咧嘴一笑,话语间陡然生出一股令人警惕的恶意。他左右四望,确认无人,随即一溜烟儿跑到后墙边上,把水缸上石盖推开,将龙竹噗通扔进去:“银子,你快点,我给你望风。”
    龙竹惊呆,弹出指甲死死扣在石壁上,往下滑了数厘,尾巴哗啦荡进水中。
    等等,狗要怎么游泳?一条毫无灵力的狗,要怎么游泳?!
    没等她想明白,刚刚去告状的小孩儿们又回来了,还伴随着一声啸叫:“不好了!赵小孩把狗扔后厨水缸里了!”
    赵小孩露出一瞬间的慌乱,却又飞快镇定下来,做出个鬼脸,蹬着碎石木柴就往墙上爬,小小身躯异常灵敏,在一堆小孩子吵嚷着要叫大人的时候,他已经翻墙跑没了影。龙竹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具身体,瞅准时机,猛地从水缸里冲出来,躲过姗姗来迟的大人的围捕,往后门一蹿,穿过狗洞后迎面是一堵高墙,来不及刹停,只能肚皮贴地来了个灰头土脸的漂移,尔后才撒开腿跑远。
    赵小孩在不远处的胡同里,已经混入了另一群脏兮兮的小孩堆,朝她得意地挥手:“这里!这里!”
    龙竹没精打采看了看那熊孩子,狗脸无语,甩着湿哒哒的尾巴就往另个方向走。
    赵小孩急了,站起来:“银子!银子!”
    一双皂靴恰好停在他面前。
    龙竹见赵小孩声音戛然而止,回头瞅了一眼,顺带藏身在树荫角落里。
    她注意到赵小孩面前多了一个人——此人身量不高,瘦削单薄,穿一身湖绿圆领袍,束发,前额留着两绺龙须似的刘海,拿绷带将眼睑以下的皮肤缠了起来,打扮得十足古怪。
    赵小孩也仰头看他,表情不明所以。
    那人蹲下身,聚精会神瞧着趴地上玩游戏的小孩们:“你们在玩什么?”
    赵小孩难得被人搭腔,闻言也不管银子了,自豪道:“推枣磨啊!”
    一根竹签串俩枣,放另个枣核尖上转悠,谁推得又稳又快,便是谁赢。小孩们也有彩头,一颗糖一团发绳,亦或是家里偷来的各种零碎,也算押下的筹码。
    那人显得有点感兴趣:“我能玩吗?”
    赵小孩初生牛犊不畏虎,话聊起来了,也不怵了,转着黑漆漆眼珠打量这人几眼,皱眉问:“你有彩头吗?输了你给我什么?”
    那人问:“你想要什么?”
    赵小孩本来直勾勾盯着人家腰间的钱袋子,闻言又忽然生了别的念头,叉腰坏笑道:“你什么都给?”
    那人点头,语气轻松:“可以。”
    赵小孩憋不住笑,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天真懵懂的残忍,故意为难:“那我要你两根手指,你敢不敢给我?”
    说罢,小孩们哄然大笑,他们似乎并不懂得这个押注的含意,只是觉得这人真是滑稽,怎么会有人舍得押下两根手指头的呢?
    那人却说:“行啊。”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语气更是稀松平常。
    赵小孩反倒是没了看人出丑的快意,瞪着他:“怪人。”
    他很快将这一茬抛诸脑后,满心燃起游戏胜利的渴望:“我玩这个从来没输过。”
    说着,他也不嫌脏,直接趴在地上,兴冲冲拨弄起竹签,将那枣磨转了个十多圈。周围小孩高兴地拍起手数数:“一、二、三……噢噢!十九十九!”
    轮到那怪人,他先是伸出手,目光新奇地搓了搓手里竹签,再像刚刚赵小孩那样把杆子放枣核尖上,轻轻一转——那杆子转了个四五圈,就失去平衡,啪嗒掉落在地上。
    小孩们拍着手发出一阵嘘声。
    赵小孩吸了吸鼻涕,一下子站起来,得意地像是骑着高头大马赏花游街的新科状元。
    怪人捻着竹签左看右看:“我输了。”
    下一秒,没有任何犹豫地,他捏了捏左手小指,指腹摁在骨节底端,遽然使力,竟硬生生将那节小指拔了下来!热红的雨滴滑落,猝不及防打在枣核上,吓得最先反应过来的小孩发出惊叫,彩头也不要了,连滚带爬一哄而散。
    赵小孩后退到墙根,他还站着,双腿发抖,冷不丁湿了□□。
    那人又要去拔另一只手的小指,赵小孩脸色苍白,这才明白过来,哭叫一声:“等等!我不要了!我不要你另一根手指了!”
    那人修长伶仃的手指顿住,左手小指断裂处还渗着血,隐约露出零星半点的森然白骨。而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任由那血滴进黄土路面:“下回再比,如果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