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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哪来的疯狗,发什么癫!你等着,我非要让王子收拾你不可!”
    血气上涌的谢见琛,眼前发黑、耳鸣阵阵,即使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冲动,可本能的悲痛还是冲破了所谓的理智。
    “看来在大桓横行霸道久了,尔等当真将自己当做土皇帝了。”
    一声清浅冷笑划过,方才同谢见琛搭话的男子忽然走上前。
    谢见琛心知是自己得罪了安达人,不愿再连累旁人,自觉挡在男子身前:
    “这是我闯的祸,你不要掺和进来。”
    男子摇摇头、示意他安心,随即于怀中拿出一牌,扭头面向安达人肃然道:
    “此物你可识得?”
    乌木牌上赫然篆刻着:
    安云州同——冉兴文。
    “你们主子应当告诉过你,要对身携乌木牌之人敬而远之吧?”
    见来人乃州内高官,方才嚼舌根的安达人悻悻咬牙,触了霉头般低骂几声、作鸟兽散。
    “您没事吧?”
    冉兴文轻轻搀扶着谢见琛。
    “无事……”
    谢见琛恍然回神,重新仔细打量起冉兴文——这瞧上去书生气十足的男子竟是仅次于一州知府的官吏州同。
    此人年岁似乎并不比自己年长许多,面白无须,瞧上去甚至有些文弱,气质确实非一般的老成稳重。
    能做至如此高的位置,正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多谢冉大人热心解围。”
    “关心百姓与下属乃天下父母官职责所在,何必言谢。”冉兴文神色流露出担忧,“倒是小兄弟你,方才还好好的,怎得忽然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你认识昭宁殿下?”
    谢见琛张了张嘴,承认的话到了唇边儿,兀自想起祸从口出四字,话头很快又被他咽了下去:
    “……没有。”
    晏漓并非会自寻短见的性子,他的死亡必然不简单。他痛心泣血,却明白大肆宣扬恐为有心之人利用。
    “喔,”冉兴文点点头,“瞧小兄弟之哀色,我还以为小兄弟与殿下颇有交情。”
    “交情谈不上,只是在下过去落魄之际,曾得殿下援手,这一恩情铭记至今。”
    “小兄弟原是个忠义之士,”冉兴文轻叹,“真是可惜……节哀罢。”
    “……”
    谢见琛强打起精神,扯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努力不让自己过分失态。
    “还未曾问起冉大人亲临沙口县所为何事?”
    冉兴文张口未答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
    “恩人?原来您在这儿。”
    谢见琛回头,瞧见顾芷兰自远处走来。
    “芷兰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救命之恩,故在家中略布了些粗茶淡饭,望恩人勿弃。”
    “哦?看来小兄弟与佳人有约了?”
    冉兴文显然误会了二人的关系,微微一笑,自觉道:
    “既然如此,鄙人还要与新任按察使进行县内考察,便不做奉陪了。”
    “冉大人实在客气,怪在下耽误您处理公务,在下这便退了。”
    冉兴文和蔼地点点头,忽地仿佛注意到了什么,视线越过谢见琛直穿身后:
    “这位可是新任按察使大人?”
    冉兴文热情地走上前去,谢见琛也顺着冉兴文的视线转身望去。
    来人眉眼刚烈,端的是英姿勃勃,瞧上去较冉兴文都要年轻几岁,却能让这州同俯首相迎。
    大桓按察使品级算不得高,却手握大权,自能小制大。
    那人“嗯”了一声,摆明未曾将冉兴文放在眼里。
    他高高在上地扫视一圈,直至目光落在一旁的顾芷兰身上时,那桀骜的神色竟蓦地松了下来:
    “芷兰?!”
    他快步上前、抓住顾芷兰的手,方才高傲的冷峻化作惊与喜,无比深情道:
    “芷兰……这么久过去,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顾芷兰难以置信般地睁大眼,随即不自在地轻挣开他的手:
    “苏郎,你吓到我了。”
    被唤作苏郎的青年见少女比想象中要冷淡得多,无声无息地压低了眉,满是戒备地看向谢见琛。
    “这人是谁?”
    显然,青年方才听到了冉兴文的话,同样误会了二人的关系。
    “在下新任县尉,顾姑娘曾被恶人为难,在下路过时刚好搭救、一面之缘罢了。”
    “是啊,对恩人客气些。”顾芷兰道,“那时夜深无人,若非恩人出手相助又护送我归家,如今只怕我早已身陷泥潭了。”
    青年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这么说,深更半夜,你们孤男寡女独处许久?”
    “苏苍,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芷兰微恼。
    “……抱歉。”
    苏苍止住话头,虽道了歉,可语气中却没有半分内疚。
    “州同,不是要汇报县务么?”
    “是的。”冉兴文自这场闹剧中如梦初醒,答道,“考虑到大人舟车劳顿,鄙人已在府中略备薄酒。您浅酌一番后,再了解县务不迟。”
    “嗯。”
    苏苍颔首,伸手指向谢见琛。
    “你,也去。”
    “?”
    谢见琛指着自己:“我吗?”
    苏苍:“怎么?本官欲向县尉了解些事务,不合适?”
    冉兴文见状为谢见琛讲情:“苏大人,这位兄弟年轻,恐怕经不起您的问话……”
    “若是一问三不知,那便别做这份差事,没人逼他!”
    苏苍双眼鹰隼般迫人地盯着谢见琛,不打算放过他身上一丝流露出的惧意。
    “怎么会。”
    面对此等居高临下的挑衅,谢见琛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挑不出一丝漏洞的神情沉静如水,不为威势所动。
    “大人既有疑问,在下必定奉陪到底。”
    谢见琛明白,苏苍这是铁了心不想留给自己和顾芷兰相处的机会。
    他虽能理解这种醋意,可这种并不友善的态度还是令他十分不适。
    小心眼的家伙。
    他一边告诉自己勿同小心眼之人计较、以免命短,一边跟着二人来到冉兴文府上。
    冉兴文位至州官,府上院落并不大,桌椅摆设朴素至极,浑似寻常百姓人家的居所,恰如他平易近人的气质。
    “未曾料到与小兄弟这般有缘,不知这酒菜可是备少了些,若是不成,鄙人再叫厨房添些菜肴来。”
    冉兴文招待二人入座,面有讪色。
    “多谢,二位大人谈公事要紧,不必在意在下。”
    谢见琛明白席间本无自己的座位,自有做配角的自觉,只安静倾听二人的对话。
    苏苍瞧这府上敝陋,对酒菜的口味也不抱什么希望,对公务亦是不闻不问,只愤愤道:
    “免了,你给我说清楚,芷兰怎么会被歇芳楼的人带走?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大人,此乃鄙人御下无能……”
    冉兴文显然惶恐许多,低声了些。
    “只是州中各县这几处花楼都是苏老爷支持的产业,鄙人曾数次遣下约束,可……那些异邦人狐假虎威,您当年在沙口县的时候,应当是深有体会的。”
    苏苍愤然将木桌拍得震声一响:
    “是,我进京搏了功名后第一时间调回来,就是为了救出芷兰!当年我一介布衣,说话做不得数,如今官拜按察使,竟也要看异邦的脸色?!”
    “您误会了,有您代苏老御史发令除恶,正是鄙人一直期待的结果。”冉兴文道,“鄙人稍后便将您的命令传下去,整顿州内秦楼楚馆。”
    “愚蠢!谁让你动那些花楼了!”
    苏苍毫不客气地怒斥。
    “我只叫你看好那些安达人,叫那个安达王子少打芷兰的主意!”
    “……是,来来来,大人喝酒。”
    谢见琛颇有眼力见地跟着举杯,只消浅抿半口,佳酿的香气便萦绕唇舌。他不擅饮酒,直被熏得头痛。
    从二人的谈话中他可以推断出:安达王子栖身歇芳楼,对顾芷兰生起非分之想,而这按察使苏苍虽与顾芷兰互生爱慕,可出身的苏家并不简单,似乎与州中的花楼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安静如鸡地听了半晌,他反倒对冉兴文颇有几分好感——身居州同却并无半分官老爷架子,平易近人且数次为自己解围。见苏苍如此霸道地斥责冉兴文,或多或少都有些为他抱不平。
    只不知这山高皇帝远的安云州,到底还有多少盘根错节的治理潜匿水下?
    餐席在并不算和谐的气氛中结束,苏苍在确认谢见琛与顾芷兰并无什么特殊关系后,也懒得再过多关注他。
    ……
    谢见琛自冉兴文府中步出后,漫无目的恍惚兜转许久,最终赶在日落前,拿出身上所剩无几的银两买了一沓厚厚的纸钱,回家默默烧了起来。
    “给爹娘烧钱时,还是你在一旁陪着我呢,怎么如今你也来讨这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