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的麻木一瞬而过,颈间不知何时?发作?的剧痛,无情地涌了上来。
几乎就在此时?,大地由远到近震动起?来,许许多多的将士涌了进来,焦急地唤着“将军”。
——是护卫军的人。
可此时?,无论是谢见琛还是全寿康,都无暇去回应护卫军了。
全寿康难以置信地丢下匕首,摸索向自己?的脖颈。
一支利箭,无比精准地穿通了他的脖子。
“你?、咳咳咳咳……你?——!”
方才他的注意皆在谢见琛前伸的右臂动作?上,自然不曾意识到,谢见琛是何时?抬起?左手、启动左手手腕间隐藏的袖箭的。
他是故意暴露右肩弱点的!
赌的,就是这一霎的时?机!
可惜,全寿康意识到这一事实时?,为?时?已晚。
饶是遍身剧痛此刻充斥着谢见琛的脑海,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走神想到:
容子泽啊容子泽,你?这袖箭,还真是个好东西!
“抱歉。”
他摇摇欲坠起?身,手心直接握住贯穿右肩的剑身,噗呲一声将剑拔出,点了止血的穴位。
“谢家众人坟前,实在是缺您这颗头来避一避邪。”
“谢见琛!!!”
策马赶来、同样沾染了满身血迹的晏漓见了谢见琛伤得这样严重,大惊失色,面?上立时?血色尽失。
他不顾一切地从马背上跃下来,推开身前所有?人正要去扶谢见琛,却被谢见琛沉着脸、高声严肃叫停。
“别过来。”
第58章 大仇得报
晏漓:“你……”
他紧张担心之意更甚, 却见?谢见?琛非但未有?支撑不住倒地,反而直了直身子,寒声道:
“我要自己?解决他。”
青年撑地而起, 按着全寿的肩膀,力道恨不得将人骨直接碾碎般地将其怼倒在地。
受了致命箭伤的全寿康哪还?躲得过?这一按,当即哐地跪在地上。
“咳咳咳咳……!”
“告诉所有?人,谢家的冤情。”
“……”
“不说?”
谢见?琛扯着全寿康的头发?, 将人的朝向调至南方,才带动着他的脑袋朝地面近乎是砸地生狠磕去。
几十余个响头、一声声又闷又重的巨响。
所有?人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个向来亲切温和的谢将军寒着脸,手中重复着堪称残暴的处罚。
这一刻, 他不止是护卫军中最耀眼矫捷的玉面将军。
遍身的血污伤痕,更像是承载了地狱所有?冤魂索命愿望的使者。
“知?道为什么要你面向这个方向磕头吗, ”他说。
“这是我爹娘下葬的方向,也是你手下冤魂最多的方向。”
此时的全寿康额头已是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 他嗬嗬地喘着粗气,出气多进气少,咬牙道:
“……有?本事, 你就给我个痛快!”
“你不会以为,你受了致命伤,便可以嘴硬到最后了吧?”谢见?琛冷笑。
“全公公合当长命百岁, 晚辈今日为护陛下误伤公公, 自当用世?间最珍贵的汤药护着您这最后一口气,不让您这样离我们而去。”
他渐渐压低了声音, 眉宇间浮上恶仇深深的阴狠。
“我有?本事让你死, 自然也有?本事让你生不如死。”
“你!咳咳咳咳……”
直到这时,全寿康才彻底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凭一腔心气横冲直撞那般好对付的少年了。
他勇可聚集起护卫军,仅凭几万精兵直捣皇宫;谋亦能屈能伸,在自己?挟持幼帝时隐忍蛰伏,诱自己?预判失误使出杀招。
全寿康忘了,人都是会变的。
谢见?琛他们的人生还?很长很宽阔,他们愚蠢过?、低谷过?,却有?足够的时间去跌倒、去犯错,去爬起、去改正。
而自己?,自从幼时那年孑然一身入宫沾染权力后,便被?这金雕玉砌的一方天地蒙住了双眼,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窄。
后悔吗?他也不知?道。
只是在他走?上这条路上的许多年之后,某一瞬间,他也曾幻想过?,如果不曾接近权力中心,只是宫外的一个平凡的农民商贩,他或许也不会泯灭人性?至此。
“……谢家是清白的,叛国?之罪,为我有?意栽赃。”
“大点?声说清楚,让所有?人都听到。”
“谢家是清白的!叛国?之罪为我全寿康有?意栽赃!!”
众人心知?肚明,却从来不能宣之于口的真相久久回荡在大殿里。
谢见?琛有?些耳鸣。
终于,解脱般疲惫地闭了闭眼。
爹、娘,谢家终于得以昭雪了。
你们能听到吗?
嫌恶地一把?甩开?全寿康的头,他将长剑高举过?顶,终于打算了结掉这人作恶多端的一生。
“我输了,却不代表你赢了。”
就在这时,全寿康耗着最后一缕神?力,气若游丝道。
“月满则亏,过?刚易折,咳咳……谢见?琛,你身为人臣却锋芒毕露,又何尝不是同我一样的众矢之的?
“我很期待,你的结局,又会与我有?何不同呢?”
“……”
谢见?琛的神?情毫无波动。
“不劳您老?费心。”
悬在空中的剑终于落下。
全寿康没有?挣扎,他呛了几口血,喉中发?出了一些难听的声音,很快便没了声息。
谢见?琛伏在剑柄上。
几乎是剑身没入全寿康心脏的那一刻,他便再也动弹不得。
一直提心吊胆注视着谢见?琛的晏漓几乎瞬间冲到了他身旁。
“谢见?琛、谢见?琛!别睡!”
晏漓颤着手探向他的鼻息,好在虽然微弱,尚有?一息尚存,于是一把?将浑身血污的人儿抱在怀里,急匆匆往出走?:
“太医、太医呢?!快点?叫太医来!”
此时的晏漓早就顾不上旁的人,只一心想着找个舒适的地方将谢见?琛安置好,正要抱人离去,却被?后赶来的方元望一把?拦住。
“你先别走,出大事了。”
“让开?。”晏漓毫不客气。
没有?人,能比他怀中的人还要重要。
“只要你去看一眼那拦车,好吗?”
方元望知?道这人眼下没有?半点?耐心,尽可能苦口劝说着,道出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栏车里的,根本不是幼帝!”
—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谢见?琛头昏脑涨地悠悠转醒。
甫一睁眼,他便被?一片金色险些晃瞎双目。
金、金丝楠的床顶?!
他微微侧头观察四周:只见?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且无比宽敞的床榻上,床身俱由金丝楠打造,床顶其上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与祥云。
自己?虽也是见?过?世?面的,可谢家向来崇尚低调,又经历了数年流落在外的时光,乍见?如此金光闪闪壕无人性?的一幕,实在是震得他久久缓不过?神?来。
自己?不会是已经死了、人在九重天上吧?!
只是缓缓坐起身,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他试探地挑开?床幔一角,探出半个头。
几十余妙龄宫娥规整地列作两排,察觉到他的动作,齐刷刷毕恭毕敬福身低头:
“将军。”
“?!”
谢见?琛慌慌张张将头缩回去。
什么情况?
哪来的这么大阵仗?
敢情一直有?这么多姑娘看着他睡觉……?他还?只穿着亵衣呢。
“参见?殿下。”
除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床幔外复又传来宫娥们请安行礼的声音:
“殿下,将军醒了。”
“醒了?”
脚步由远匆匆靠近,紧接着床幔被?一把?拉开?,那张令见?者心窒的秾艳而凛冽的面容慌慌张张地出现在谢见?琛眼前。
“你怎么样?”
关切的问候同时自二人口中脱出。
很快,两个人都笑了。
“我没事呀。”谢见?琛抬臂活动,试图展示自己?的顽强,“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
晏漓才不管他说些什么,趁人抬起双臂,直接将人轻拥入怀中。
他牵挂这人到发?疯,哪怕朝中现下百废待兴、有?堆成山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他都要从中抽空出来、时时瞧上谢见?琛一眼。
只怕某人因此愧疚,晏漓口中话头一转:
“你这是在求我抱你吗?”
谢见?琛:“你……唉呦。”
方一苏醒便被?爱人这样抱住本是一件安心又幸福的事,可谢见?琛抬眼便见?几十宫娥动也不动地站在他们前面,难为情地同晏漓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