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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祁昀原是可以将她安全护送到月华堂的。
    可他不愿。
    姜时雪这般姿态,却被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外男瞧见,姜家二老绝不会容忍。
    适才帮她整理好的衣裳又变得凌乱。
    祁昀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后颈上。
    或许是烈酒作祟,他此时燥意顿生,也没什么耐性再顾全她的感受。
    他鞜樰證裡打算将她打晕,扔到茶房后面去。
    醒来之后难免会痛上一阵,但也好过她这般难受。
    祁昀最后帮她整理了一次衣袍,五指微合,飞快地朝她脖颈后方击去!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那一瞬,姜时雪像只灵巧的猫儿钻到了她怀中。
    她牢牢抱住他的腰,在他胸膛处亲昵地蹭。
    祁昀浑身僵硬,异样的酥麻感在他胸膛处炸开,五脏六腑都随之灼烧起来。
    他喉结微滚,悬在半空中的手软绵绵滑落,擦过她的脖颈。
    柔软细腻的触感叫他手指微颤,脑海中一片空白。
    祁昀猛然推开她。
    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撞到坚硬的桌案上,旋即栽倒在地。
    桌上那只天青色冰裂纹梅瓶摇晃不休。
    姜时雪被他推开,有几分委屈地立在原地。
    她歪了歪头,看着不远处跌在地上的少年,决定主动一些。
    她提起裙摆,如同蹁跹的蝶,扑到了他怀中。
    素来矜贵自持的太子殿下,这一刹眼尾煞红,起了杀念。
    然而下一刻,他的衣带被姜时雪轻而易举解开。
    祁昀瞳孔猛地一缩,想到折断面前之人的脖颈。
    可他发现,他动不了了。
    祁昀的身体清瘦却有力,肌肉走线如同画中最飘逸华丽的一笔。
    少女眼神迷离,下意识用指尖顺着那些漂亮的走线勾勒描摹。
    行至某一处,她的指尖微顿。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的,不细看看不出来。
    祁昀墨色的瞳已被血红覆盖。
    他浑身颤抖,却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姜时雪只觉得这块伤疤形状特别,像一只展翅的鹤。
    鬼使神差,姜时雪俯身,轻轻探出一点儿舌尖舔了上去。
    ……
    旋转不休的梅瓶终是掉落在地,碎落成万千片。
    小衣细带不知何时被崩断,春光潋滟,云鬓散乱,金钗折断。
    窗外烟花散尽,落起了一场小雪。
    姜时雪是在疼痛中醒来的。
    后脑像是要炸开,浑身上下每一寸经脉都透着疼,双腿更是酸软不堪。
    她动了动指尖,整个小臂都被扯着一阵钝痛。
    姜时雪痛苦地嘤咛着,缓缓爬了起来了。
    下一刻,她表情僵住,双眼瞪大。
    她浑身不着寸缕,更重要的是……她的指尖、手臂、甚至于双腿之上都沾着殷红的血。
    姜时雪脑子里嗡地一声,脸色煞白。
    姜时雪平日里跟季琅那群人厮混惯了,并非不谙世事的闺阁千金,结合身体的异常,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扯着锦被,浑身颤抖,脑子却在飞速回忆。
    昨日是她生辰宴,她多饮了些酒,被朋友们拉着去玩投壶,然后……
    然后她好像见到了行之哥哥。
    记忆零碎模糊,但姜时雪还是记得,自己是如何吻上那双清冷若雪的眼,又是如何咬着他的唇,宣泄自己这些年的思念……
    姜时雪浑身僵硬,一阵阵发晕。
    行之哥哥已经离去多年,如今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姜府。
    可她明明记得,她放浪狂悖,一次又一次地抚上那双眼,叫他不要这样看她。
    只因那双洁净胜过雪色的眼,已经变得一片赤红,充斥着恨不得将她拆骨啖肉的恨意。
    姜时雪只觉呼吸都凝滞。
    和行之哥哥相似的眼睛……
    她知道那人是谁了。
    稀淡天光透过菱花窗照进来,已是白日了。
    昨夜她一夜未回月华堂,府里找不到她人,恐怕已经大乱。
    可是府里的人还没搜到这里来……说明暂时无人知道此事。
    姜时雪咬唇,纤长眼睫扑簌如蝶。
    她绝对不能叫娘亲得知此事。
    她与薛尽虽然相处时日不算长,但却清楚他并非攀龙附凤之人。
    否则今日醒来,他合该大肆宣扬才是。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心中愧疚,但她好好与他说一说,竭尽所能给些补偿……或许尚有转圜余地。
    可是问题来了。
    他现下人又在哪里?
    薛尽住的地方清净,外面便是一片假山荷池,许是不想和她共处一室,他去了外面?
    毕竟昨夜……
    她对他实在太过分了。
    姜时雪一边想着,一边弯腰去抓地上散落的衣服。
    然而在指尖触上衣料的一刹,她看见了那张宽大的雕花楠木桌背后,躺着一个人。
    大片苍白的肌肤裸露在外,星星点点的血痕如红梅绽放,冷艳又妖冶。
    他双目紧闭,鸦羽长睫在精致惨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圈淡淡阴影。
    他一动不动,犹如庙宇中供奉的玉像,了无生气。
    了无生气……
    姜时雪心中大骇,一头栽下榻来。
    第3章
    姜时雪心脏狂跳,胡乱抓起衣裳往自己身上一裹,跌跌撞撞走过去。
    屋内光线浅淡,他静静躺在地上,像一捧将要融化的白雪。
    姜时雪喉头发苦,眼眶干涩,终是咬牙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凑近他的鼻尖。
    片刻之后,她如获新生,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起来。
    薛尽他……还有气。
    此时姜时雪全然不知,姜府已乱作一团。
    姜柏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摸爬滚打多年,如今已经成了个体型丰腴的中年人。
    众人皆道心宽体胖,此乃福像。
    只是一夜之间,姜家老爷便好似瘦了一圈,哪还有平日里的雍容气度。
    姜府的下人们围成一团,噤若寒蝉。
    吴管事小心翼翼走到跟前,递给姜柏一盏燕窝玉露羹:“老爷,隆河里的不是姑娘,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您先用点东西润润嗓。”
    姜柏抬手便想将杯盏掀翻,又怕惊醒还在熟睡的夫人,只能生生忍住。
    昨日是雪儿的生辰宴,众人热闹到很晚,才陆续离开。
    临近子时,银烛和映月哭哭啼啼找上他,声称雪儿不见了!
    姜柏当即惊得魂飞魄散。
    他立刻命人搜府,又派人暗中跟随昨夜来赴宴的各家马车,一处处排查。
    可是搜了一圈,也没有姜时雪的下落。
    姜家是大户,平日里养了不少暗卫,姜府不说固若金汤,但一般的贼寇也是防得住的。
    谁能悄无声息将自己女儿掳走?!
    姜柏到底是做生意的人,心思缜密,立刻命人封锁消息,又亲自去找最后和姜时雪呆在一起的人套话。
    大齐民风开放,但闺阁千金失踪难免会坏了名声,姜柏绝对不允许别人在背后嚼他宝贝的舌根!
    他八风不动,终是问出了些线索。
    快放烟花的时候,有人看到姜时雪往裕池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众人刚刚要往裕池寻人,便听说隆河的城南段发现了一具身着粉裙的女尸。
    昨夜城北放闸,水流湍急,那人落水之后恐怕是被河水卷着撞在了河底的礁石之上,脸部毁坏严重,看不出原本相貌了。
    坐落在姜府的裕池,恰好连通城内的隆河。
    当初落府的时候,堪舆先生说裕池与隆河相通,能为府中注入生气,乃大吉。
    姜府平日里也会在裕池放上几尾小船,若有兴致,可以从自家后花园荡着小船通往隆河。
    姜柏一听这消息,险些晕死过去!
    万幸的是,折腾了一夜,姜家确定那具落河的女尸并非姜时雪,复又折回府中。
    姜夫人身体不好,常年服药,姜柏唯恐她得知此事身体受不住,只能瞒着她。
    可找了一夜,依然没有阿雪的下落,姜柏心急如焚,已经在考虑让官府出面寻人。
    坏了名声又如何,他姜柏的女儿,谁敢说三道四!
    一片凝重之际,忽然有吵嚷之声自垂花门外传来。
    “义父!义父让我进去!”
    原来是季琅。
    往常他乃是姜府的熟客,下人自不会阻他,可今日情况特殊,下人万万不敢放他进去。
    季琅急得红了眼。
    昨夜阿雪早早溜走,他原以为她是醉了酒,身子不适,于是偷偷离开。
    投壶玩到后面,自然有人注意到今日的寿星不见了踪影,难免调侃几句。
    季琅觉得奇怪,阿雪骨子里虽然离经叛道,但明面上一直是个礼数周全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宴会,哪怕难受,她也只会尽快解了酒意,再来送朋友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