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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阿琅!”
    姜时雪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住他:“阿琅,昨夜我和他都中了药,并不能怨谁,他也只是无辜的。”
    “无辜?”
    季琅眸光发冷:“无辜又如何,只有死人,才能严守秘密。”
    姜时雪指尖发冷,像是不认识眼前之人一般:“阿琅,你若是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便大可去杀人。”
    她微微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咬牙放出狠话:“薛尽是我的人,我不许你杀了他。”
    “除非……除非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季琅神色难看。
    他同姜时雪相识十几载,他们从来都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而如今,姜时雪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与他反目?
    季琅望着眼前的少女。
    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她合该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无论是金银财宝,亦或如意夫郎。
    那个身份不明的病秧子,连阿雪的一根手指都不配碰!
    如今她这么护着他,都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吧。
    想起那双清冷又温柔的眼,季琅越发觉得怒火中烧。
    一个已经离去五年的人,却阴魂不散,叫阿雪不能忘怀。
    姜时雪见季琅不言不语,软了语气:“阿琅,你放心,我已经知会过他,他不敢外传的。”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只要瞒下来,并无大碍。”
    季琅忽地开口:“多少人知道?”
    “只有薛尽,你我,还有一个派去照顾他的侍女。”
    姜时雪又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若是娘亲知道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季琅脸色依然很难看,但他总算是点了点头:“是要大事化小。”
    姜时雪松了一口气:“芸娘在哪?”
    季琅:“你放心,我只是以她鬼鬼祟祟在姜府周围晃荡为由,暂时将人扣押起来了。”
    姜时雪不赞同道:“芸娘是我的朋友,你快将她放了。”
    “夏荷只说这两枚香囊乃是旁人送我的礼物,她闻起来味道不大对,便央她看一看。”
    “旁的她并不知道。”
    季琅却是心头一惊。
    他方才已经说漏了嘴,道这香囊乃是肖家二姑娘输掉的彩头……
    他心里盘算着,嘴里却道:“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尽快将人放了。”
    他酝酿片刻,才难以启齿般道:“你……”
    “我听说过有避子汤……”
    在异性面前谈论这些,到底是叫人尴尬。
    姜时雪佯装镇定,实则面颊通红:“嗯。”
    季琅欲言又止,最后他只是闷着声音说:“你好好休息。”
    他大步离去。
    屋内缭绕的烟雾终于散尽。
    银烛映月推开门脚步匆匆进来的时候,她方觉脱力。
    映月见屋里一片狼藉,掩唇惊呼。
    姜时雪问:“阿琅走了么?”
    “走了姑娘,公子翻墙出去的。”
    姜时雪疲惫不堪,只说:“你们差人收拾下,不要声张。”
    她现在只想去好好泡一个澡。
    浴汤里浸着她喜爱的芍药。
    在花开最盛时,挑花型完美的极品芍药采下,以秘法烘干保存,遇水又如鲜花,香气沁人。
    此时此刻,姜时雪总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她在熟悉的香气中昏昏欲睡。
    只是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
    似乎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迷迷糊糊间,姜时雪忽然想起来,季琅并未答应自己会放过薛尽!
    她惊得霎时起身,浴汤里的水哗啦溢出一地。
    姜时雪匆匆扯了件衣裳裹住自己,湿着头发,赤着脚便往外面跑!
    “姑娘?”
    “姑娘!”
    姜时雪心跳如雷,几乎是嘶吼着说:“叫刀寒他们赶去栖鹤轩!”
    夜色浓重,青瓦之上薄雪微覆,周遭一片冷肃。
    季琅伏在墙头,盯着屋顶的鹿衔灵芝图纹,眸色阴沉。
    栖鹤轩亮了一宿的灯光终是熄灭了,只剩荷塘浅水倒影着天上一轮弯月。
    他抚着袖中削铁如泥的匕首,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屋里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季琅轻飘飘滑下墙头,如同鬼魅般溜进了屋。
    架子床上躺着一个侧睡的人,季琅眸光微动,蓄尽全身力气,一刀刺去!
    匕首没入被衾的那一刹,他面色微变,刚刚拔刀转身,便被人迎面击来!
    对方掌风凛冽,雪亮的烛台直直朝着他的面门而来,季琅心中大骇,腰身一转,耗尽全身力气堪堪躲开,却还是被那烛台划破了脸颊,霎时血流如注。
    高手过招,不过就是几息之间,季琅哪敢耽搁,再度提起匕首朝他的脖颈刺去!
    哪知对方身形如蛇,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身后,季琅肘部发麻,匕首哐当落地!
    烛台冰凉,抵上他的脖颈,祁昀声音发冷:“谁派你来的?”
    生死一瞬,季琅没有注意到他这话的古怪。
    他感受到对方气息不稳,想必是受了伤的缘故,于是猛然蓄力,曲肘朝对方的腹部猛然砸去!
    祁昀闷哼一声,眼见的烛台就要脱手,他毫不犹豫顺势往季琅脖颈一刺!
    “阿琅!!!”
    祁昀忽闻熟悉的声音,手指微颤,电光石火间,烛台刺歪了方向,轻飘飘划着他的脖颈而过。
    烛台落地的那一刹,灯火大亮。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霎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刀寒率先夺步而上,将祁昀扣住!
    方才的打斗已经耗费了祁昀全部的力气,他没有挣扎,狼狈地跪跌在地上,抬头看向姜时雪。
    冬日凛冽,寒风卷动姜时雪的衣裳。
    她披散在肩头的青丝还在滴水,层叠的裙摆下,露出一双雪白的裸足。
    许是因为一路疾跑而来,脚背上多了几道伤口,脚趾也被冻得通红一片,几乎泛着乌青。
    两人的目光直直撞到一起。
    少女面色惨白,一双眼眸里尽是担忧……和歉意。
    祁昀的心脏猛地一跳。
    屋内一片狼藉,季琅提着匕首站在原地,面颊、脖颈上鲜血横流,眼神阴鸷。
    银烛吓得当场哭出来:“季公子……”
    姜时雪吩咐:“快去找夏荷!”
    她疾步走上去,想用干净的帕子替季琅擦一擦,不料季琅抬手一挥!
    帕子落在了地上。
    姜时雪垂眸,声音微哑:“我方才好像说过,若你执意要杀了他,便是不想要我这个妹妹了。”
    祁昀眼角一跳。
    季琅忽然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阿雪,你清醒一点,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只有死人,才能严守秘密!”
    “我知道你一贯良善,你不愿脏了手,我帮你便是。”
    “季琅!”姜时雪忽然直呼他的名字。
    “难道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轻贱吗?”
    “我说过,此事不会外传,你为何偏偏要断他的生路?!”
    “真的只是因为如此么?”季琅往前逼近一步,“若是换做旁人呢?换作刀寒呢?换作我呢!”
    姜时雪神色微变,“你疯了!”
    季琅笑了下,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膛:“阿雪,你问问这里,不要自欺欺人。”
    “当年义母因为他气得卧床三月,今日你难道又想因为这个人,闹得家宅不宁?”
    姜时雪脸色惨白,往后倒退一步。
    季琅将匕首往身后一掷,匕首削过祁昀的袖角,插在了地上。
    轻软的布料幽幽滑下。
    季琅上前一步,盯住祁昀阴沉道:“阿雪既然要护你,今日我便留你一条命。”
    “但是你记住了,你若是胆敢将此事传出去,我季琅,随时随地来取你的命。”
    他不顾满头满脸的血,大步跨出房间,跃上墙头,翩然离去。
    屋内一片死寂,唯有映月还在小声的哽咽。
    姜时雪只觉浑身无力,她扶住旁边的桌案,哑着声音说:“你们都先出去。”
    刀寒面色犹豫:“姑娘……”
    “无妨,先出去吧。”
    刀寒恶狠狠瞪了一眼祁昀,终是慢慢松开手。
    很快只剩他们两个人。
    屋内并未点灯,只有姜时雪来时拿的羊角提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姜时雪忽然动了。
    光影模糊,如同薄纱轻覆在她的足上。
    随着她步伐挪移,裙摆摇晃,祁昀看清了她脚背上的伤口。
    伤口似是红线,缠绕在白玉般的足上,皮肤之下,细弱的青筋纵横交错,两相纠缠,透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姜时雪在他面前站定,又缓缓蹲下身子。
    祁昀分不清是因为受了冻,还是因为难过,她小巧的鼻尖泛着微红,一双眸子水光潋滟,似是一场就要落下的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