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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端王妃回头,眼神有几分凛冽:“当初我们合谋将他送入宫中,为的是他平安喜乐。”
    “储君之位,不可撼动,我劝你一句及时收手,好自为之,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迟早会连你自己都害死!”
    她说完,扬长而去。
    尤贵妃瘫坐在地。
    她的羡儿,她羡儿要怎么办?
    平安喜乐,狗屁的平安喜乐!
    要他锦衣玉食富贵一生还不容易,养在端王府里便是!又何必苦心经营将他送入宫中?
    事已至此,若是他们知道端王妃生下的孩子早被她杀了……
    尤贵妃浑身颤抖。
    不,不行,她的羡儿必须登上那个位置,才能护她一世平安!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太子!只有太子死了,她的羡儿才会有机会!
    可是端王妃已经不可能再帮她杀太子了……
    一朝落败,她怕了!
    还有什么方法……
    尤贵妃眼眸忽然一亮。
    她险些忘了,太子有了软肋。
    一个……足以致命的软肋。
    长春宫的动静很快传到了东宫。
    祁昀垂眸听冷渊说完,表情没什么变化。
    冷渊却有些兴奋道:“二皇子这一次,恐怕再不能翻身。”
    祁昀淡淡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冷渊愣了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殿下说得对,斩草必要除根。”
    他压低声音:“关于真正的皇子,咱们既然有了些眉目,定能顺着蛛丝马迹将人找出来。”
    他们已经查到,当年被春杏丢在河水中,顺着水流飘下的皇子为人所救。
    当时河流附近的农户半夜听到车马之声,后来还听到婴孩啼哭的声音。
    只是线索暂时断在这里,还需要一点点排查。
    祁昀并不着急,世事皆有迹可循。
    当年救下皇子之人定是知道内幕,才会悄无声息将人救下,还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祁昀嗯了一声,道:“知道此事的,无非父皇、秦家亦或端王妃身边之人,先顺着这个方向去查。”
    冷渊颔首:“殿下放心。”
    冷月高悬,祁昀的眉眼笼罩在一片如霜月色中。
    只是不知道,救下皇子之人……是敌是友。
    宋府。
    宋鄞近来感染了风寒,整个人昏昏沉沉提不起劲来。
    宋观澜亲自服侍他用了药,将人扶到榻边。
    宋鄞还惦记着他的伤:“怀瑾,你身上还有伤,别累着。”
    宋观澜含笑道:“爹爹,孩儿累不着。”
    苍老的男人握着他的手喟叹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宋观澜替他掖好被角,轻声说:“父子之间,哪里要算计这么多。”
    很快宋鄞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屋子里一片安静。
    宋观澜正打算起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的宋鄞用晃晃悠悠的声音唤:“怀瑜啊……”
    宋观澜身形一僵。
    宋鄞似乎梦到了什么,老泪纵横,一声又一声,唤得人肝肠断。
    “怀瑜……爹爹的孩儿啊……”
    宋观澜如同一截腐朽的老树,一动不动立在门边。
    稀疏天光落在他身上,霜雪一般,叫他的背影看起来素缟而落寞。
    这一晚忽然落起雨来。
    宋观澜在窗前枯坐,一夜未眠。
    天亮起来的时候,宋观澜□□洗漱绾发,换上了绿色官袍。
    将腰牌挂在躞蹀带上时,他垂眸,盯着上面的“宋观澜”三个字。
    片刻后,他以指腹用力在腰牌上一抹。
    似是要将什么东西彻底抹去。
    雨后初霁,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植物气息。
    姜时雪懒洋洋起身,待宫人服侍她梳好头,又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外面地面都还没有干。
    银烛去外面看了一圈,回来说:“侧妃,奴婢瞧着恐怕要下午才能晾开,现在去散步的话恐怕会脏了裙摆。”
    姜时雪这些日子每天早晨都要沿着东宫的小花园散步,再绕到旁边的倚兰苑逛一圈。
    倚兰苑附近也就只有东宫,鲜少有旁人会来,姜时雪逛得放心。
    听银烛这么一说,姜时雪霎时想躲懒:“那今儿就不去了,下午太热,待到傍晚蚊虫又多。”
    银烛抿唇一笑:“那奴婢去瞧瞧新一批的话本子送来没。”
    与倚兰苑一河之隔便是崇文馆。
    翰林们偶尔会来此处查找些典籍,今日宋观澜便捧了几本书登记离开。
    门前洒扫的宫人见是他,颔首行礼。
    往日寡言少语的小宋探花忽然开口:“这位姑娘,跨过那座桥可否前往勤政殿?我方才找书耽误了点时间,恐怕要找条近路。”
    宫人脸色微红,道:“回小宋大人,那儿藏着一条小道呢,跨过那座桥穿过倚兰苑,顺着东宫后门往右一直走,再往左走就能看到勤政殿。”
    宋观澜道谢,正要离开,那宫人又追着说了一句:“小宋大人,太子侧妃时常会来倚兰苑散步,您注意别在倚兰苑逗留太久。”
    宋观澜认真朝她道了谢,脚步匆匆离开了。
    宫人扶着扫帚遥遥看着宋观澜离开的背影,有几分怅然。
    她笑着摇摇头,继续挥舞起手中扫帚。
    倚兰苑中绿荫成片,草木葱茏,几乎将宋观澜整个人都遮挡起来。
    宋观澜抱着典籍,放慢脚步,一双清冷的眼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可是他失望了。
    他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那道身影。
    但是宋观澜很快调整好表情,出了倚兰苑,垂首沿着东宫宫墙处匆匆离开,仿佛只是寻常路过。
    一介外臣,不能随意去到妃嫔们时常走动的区域。
    唯有这条隐蔽在倚兰苑与东宫之间的小道,能让他与她有相逢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宋观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倚兰苑。
    他时常出入崇文馆,所以那时她便在一河之隔的地方散步赏花么?
    夏木葱茏,葳蕤光影落在他眉眼之上。
    宋观澜似乎在眺望微风中摇摆的花枝,又似乎在看别的什么。
    很快他垂下眼眸,转身离去。
    接连几日,又是连绵不绝的雨。
    姜时雪坐在窗前,嗅着外面潮湿的空气,随口道:“雨再不停,倚兰苑的玉兰可都要谢了。”
    银烛看了一眼窗外的雨,道:“玉兰谢了,荷花又开了,侧妃明日不若去赏荷?”
    姜时雪嫌远,摇头:“不去。”
    不料第二日又下着小雨。
    姜时雪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当即决定去倚兰苑。
    “雨中玉兰别有风味,就当最后看一遭吧。”
    雨打落叶,崇文馆的宫人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将门前打扫干净,都忙着回去避雨了。
    梧落心细,将同伴们没打扫到的边角也扫了一遍,忽然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落雨了,怎么不打把伞?”
    梧落回头,见小宋大人一身绿色官袍,举着藤黄纸伞,怀里抱着几本书站在不远处,又惊又喜:“小,小宋大人,您怎么来了?”
    宋观澜微微一笑:“借的书该还了。”
    梧落忙道:“小宋大人小心地滑。”
    宋观澜回以微笑。
    他出来的时候,方才撑的伞不知何时已经被梧落将雨水尽数擦干。
    宋观澜的目光在伞上略略一凝。
    梧落的脸霎时涨红一片,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宋观澜面色自然拿起伞,声音轻柔:“谢谢。”
    青年已迈入细密小雨中,一袭官袍仿佛荟萃了天地间所有的绿意,整个人如同沐浴雨中的青霭墨竹。
    梧落心脏怦怦直跳,一直目送着他消失在倚兰苑中。
    宋观澜今日的确是来还书。
    这样的天气,想必她也不会来这里散步。
    宋观澜步子慢下来,观察着这座清幽雅静的院子。
    枝头玉兰将落,满地残白,不免凄凉。
    宋观澜忽然想起昔日那灵动如雀的小姑娘背着手站在残花前,对他说:“行之哥哥,你说世人怎的这般奇怪。”
    “同一朵花,在枝头时百般赞颂,花落了便要以残花相称,我不喜欢。”
    那时他笑道:“并非所有人都如此相称,你可听过……”
    “你可听过,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有女子娇俏的声音传来。
    细雨拂面,宋观澜心神俱颤,手指猛然抓住伞柄。
    伞面往后仰去,滚圆雨珠汇聚在一起,摇摇欲落。
    隔着欲败花枝,隔着清寒细雨,他们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雨雾朦胧。
    枝头白玉兰摇摇欲坠,满园翠色欲滴。
    那人一身绿色官袍,眉眼清冷似雪,眸色如同秋霜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