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卫又吹了会儿风才回来，下意识去看看灼灼,还没靠近就被一只偏凉的手按住肩膀，他条件反射地抓住手腕用力翻折——
    “是我。”人偶低声说。
    赵红卫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人偶像只大狗一样蹲在床头柜上，他眉头紧皱，“你在这干什么？”
    “……我看看灼灼。”
    “变态，滚开。”
    9972让人偶骂回去，“你才变态。”
    赵红卫担心把灼灼弄醒，没有跟人偶对骂，低声警告，“少干偷偷摸摸的事，如果带坏了灼灼，我把你这个破电视机砸了！”
    赵红卫抓住人偶的肩膀，手臂青筋鼓起，用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气，钳制着人偶、把他按回了床上，“天亮前不许再靠近灼灼，我会盯着你。”
    人偶嘴硬：“我会怕你？”
    赵红卫回以冷笑。
    人偶讪讪地嘟囔两句，不出声了。9972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对，可能会对灼灼有错误的引导，十分心虚。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在赵红卫提出要带灼灼单独行动的时候，它都没让人偶反对。
    灼灼像是巡视地盘的小狗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仰头看着赵红卫，“要去哪？”
    “去百货商店买东西。”赵红卫把一张画着弯曲线条的纸交给马夏，再次叮嘱，“记不住我说的话就看地图，地图看不懂，就找人问路，千万不要自己瞎走。到了汽车站，买了票就去车旁边等着，车门一开就上去。要不然我们东西多，挤不过别人，很可能抢不到座位。”
    马夏满脸紧张，但不停点头：“知道了哥，我问路，买了票就去抢座位。你放心吧！”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让人放心，但赵红卫又不是他爹，要时时刻刻看着他，他看向人偶，“你应该记住路了？你看着马夏，别走丢了。”
    人偶瞥了他一眼，还是应承了，“嗯。”
    时间紧迫，两拨人分头行动，灼灼趴在赵红卫的肩膀上朝他们挥手，奶声奶气地说：“好好认路，不要走丢哦。”
    马夏龇着大牙乐，“那肯定啊。”
    走进电梯，赵红卫笑着逗灼灼：“知道我们要怎么下去吗？这些按钮上的数字，分别代表一个楼层，我们现在在二楼，地面是一楼。想要去一楼，按一下有数字‘1’的按钮就可以了。灼灼，你知道哪个是1吗？1长这样，你对比着找一找……”
    他即兴教学，掏出一根铅笔让灼灼看，却见灼灼径自走到按钮旁踮起脚尖，肉乎乎的小手颤巍巍地按在“1”上。
    失重感传来，电梯下行。
    赵红卫：“……灼灼，你学过数字？”
    “是哦，妈妈教我。”灼灼挨个儿指着其他按钮，奶呼呼地念，“二！三！四！五！”
    叮——
    电梯到了，门打开，一群人涌进来。
    赵红卫抱着灼灼挤下来，心中充满紧迫。本来他想着灼灼要到六岁才上学，他还有三年时间挣钱，但是灼灼现在就展现出了学习能力，而且那个破电视机精也已经教过她了。作为亲爸，他不能差太多。
    赵红卫神情凝重，在心里罗列着教学计划，又担心自己教不好，毕竟他只是认识几个常用字。但把灼灼送到学校里，这么小一点，又很容易被欺负。只能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给灼灼请个家庭教师了。
    灼灼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好奇地四处张望，和人对上视线就露出软软甜甜的笑容，如果得到回应，她就兴奋地挥挥小手，“姐姐/叔叔/哥哥/阿姨”的叫，引得外向的人围过来和她说话。
    小家伙一点不怯场，跟每个人都能说上两句，虽然有时候是牛头不对马嘴。交谈一小会儿，她还主动说：“我和爸爸要去买东西啦，再见。”
    “哎，灼灼再见。”
    双方都很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手都快挥断了。
    等走出视线范围，赵红卫有些不爽地捏了捏灼灼的小手。
    灼灼奇怪地看过来，哼哼，“赵红卫，你抓疼灼灼了。”
    “刚才还是爸爸，现在就是赵红卫了？”赵红卫松了松手，嘴上不饶人。
    “哼。”灼灼甩掉赵红卫的手，支着胳膊上的红印子，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就这还想她叫爸爸？
    赵红卫心虚一笑，“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是想和你说说话。”
    灼灼仰着小下巴，一副“给你个机会狡辩”的傲娇样，“说吧。”
    赵红卫还真有正事可以说，“你还记得给你麦乳精和黄桃罐头的警察阿姨吗？”
    “记得。”灼灼眨眨眼，稚气地说：“我们要谢谢她。”
    “对，爸爸现在带你去买礼物。”
    “灼灼买！”灼灼昨天没把钱花光，还剩了十分之一。
    “好，你付钱。”
    到了百货商店，灼灼小手一挥，对售货员豪气地说：“叔叔，要麦乳精，黄桃罐头，要最好的！”
    赵红卫想劝灼灼买别的，毕竟收了什么还什么，显得不好看。但转念一想，送别的东西万一被当成行贿怎么办？把同样的东西还回去，正合适。
    售货员把东西拿出来，漂亮的小罐子立刻吸引了灼灼的注意力，她趴在柜台上，认真地盯着一块块仿佛悬在水中的黄桃肉，说：“这个要三瓶，摆在家里，好看。”
    售货员看了眼赵红卫，见他没露出反对的神色，笑着说：“小朋友，还有别的罐头呢。”
    他取出梨罐头，山楂罐头，草莓罐头，橘子罐头，什锦罐头，一片片果肉在透明玻璃罐中，纤毫毕现，好看得像艺术品。
    灼灼挨个儿看，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了，觉得哪个都好看。一会儿抱抱这瓶，一会儿抱抱那瓶，小脸上写满了“想全都要”。
    赵红卫本来在观察商店里的奶粉等婴幼儿用品，见状以为小家伙在心疼钱，说：“都要了吧，爸爸给你买。”
    灼灼摇头，“不要，太重啦，爸爸背着，累。”她抱一瓶都勉强抱动。
    售货员夸，“小孩儿真懂事。”
    “懂不懂事无所谓，但我闺女心里有我。”赵红卫骄傲地笑着说：“爸爸力气可大了，抱着灼灼一天都不嫌累，这几瓶罐头没问题，都要！”
    灼灼还是担心，奶声奶气地说：“黄桃，要一瓶，不要三瓶啦。”
    “行。”赵红卫窝心得很，终于体会到了小棉袄的感觉，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别说背几瓶罐头，就算是扛座山都轻轻松松。
    灼灼见赵红卫健步如飞，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他的强壮，有种可靠的安全感，她真心实意地说：“爸爸真厉害。”
    她拍着小手，呱唧呱唧鼓掌，顿时发现赵红卫走得更快了，跟飞起来了一样，于是她更卖力地鼓掌，赵红卫走得更快。
    在这样的速度下，一大一小比原定的时间更早的赶到车站，找到马夏的时候，他刚挤到车旁边站稳，不断地比较车票上和车窗上的字是否一样。
    “红卫哥，灼灼舅说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马夏第一句就是说这个，虽然只同行了几天，但他已经把人偶当成同伴了，还想着一起摆摊儿呢，没想到他说走就要走。
    灼灼知道人偶只是9972的一种表现形式，闻言没有一点抗拒的反应，还挥挥小手说再见。
    赵红卫皱着眉，满脸反对，“你不能走！你走了这些货拿不完。”
    他力气再大，抱着灼灼也不能像马夏那样前后左右都挂满大包小包。
    马夏头大，他哥还不如不说话！
    “……啊，灼灼舅，我哥别扭，不好意思直接挽留你才这样说的，他可舍不得你了！”马夏一脸尴尬地找补。
    人偶嘴角一抽，无语道：“我本来就没说现在走，我是说把你们送到县城，我就要走了，是马夏没听完。”
    赵红卫没什么意外，只说：“到了县城走也不行，你把我们送到马夏家。”
    马夏：“……”
    他哥头真铁，敢对灼灼舅这么说话。
    人偶没好气地说：“知道了！”
    这个赵红卫，都以为他是妖怪了，竟然一点都不怕，还毫不客气地把他当苦力使，太过分了！
    一路颠簸，灼灼已经适应了坐长途汽车，在车上玩儿得很开心，化身社交小达人，和大半车的人混熟了，看得赵红卫等人自愧弗如。
    到了县城，一行人立刻准备去马夏家，灼灼急着卖货，问为什么这次要先去马夏家，而不是像上次那样直接卖。
    赵红卫解释，“灼灼，这次货太多了，都带在身边看顾不过来，容易丢。”
    灼灼懂了，“要找地方，把货放起来。”
    “对。”
    “为什么不放在城里呀，城里没房子吗？”
    赵红卫被小棉袄痛击，摸摸鼻子说：“我们在城里没房子……不过我们可以租！”
    冒出这个想法后，赵红卫迅速权衡利弊。回马夏家，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花钱，但距离县城远、来回路上很浪费时间。而且村子里没有秘密，很快就会被村民发现他们在干什么，家里没人时还可能会被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