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一看,就看九面蛛胖脸聚成一团,吓得涕泗横流, “我刚才去了枫湖边,远远就看到枫魇在吃人,妈呀, 所有的枫树都成妖了!”他摸着自己的小心脏,“太吓人了, 楚小兄弟, 我们必须联手。这枫魇非常厉害,不联手真的不行。”
楚兰辞笑道:“可是当初是你说不要联手的啊。”
九面蛛仍惊魂未定, “我错了!是我狗眼看人低,我们真的要联手啊。”
所有的枫树在瞬间妖化,这他还是头一次见。这是吃了多少人啊。
楚兰辞回头看了眼谢酌,谢酌跟他点点头。
楚兰辞道:“那行吧,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们就联手, 那就算你输哦。”
九面蛛叹气道:“命都要没了, 输赢算什么!那就这样说好了。”
跟九面蛛说好,楚兰辞关上门,对谢酌道:“师父,这妖很厉害吗?”
谢酌道:“应该还行。一般都是单棵树妖化,整片枫林同时异化, 说明这至少是大妖级别。又是瞬间完成,说明妖力爆发性非常强。我之前查看的时候估计只放出了部分妖力。”
楚兰辞道:“这么厉害啊。”
谢酌笑:“你倒是挺淡定。”
楚兰辞摇头,“不是我,是我知道有师父在,什么都不用怕啊。”
“妖域这百年来,内部混乱,各种大妖都出来作乱,真是麻烦得很。”三界订立协议,各自为政,但如果妖域的大妖跑到其他地方作乱,那就不要怪他们正道无情了。
“没事,反正我们都会解决的,是不是?”楚兰辞笑着。
谢酌伸出手。
楚兰辞把手放在谢酌的手中,被谢酌拉过来,抱在怀里,“是,辞辞说得对。”
楚兰辞:“这么叫好黏人。”
“那叫你什么好?”
“还是叫我兰辞吧。”
“别人也叫你兰辞,我也叫你兰辞?嗯?”
楚兰辞被这尾音酥麻了一下,仰起头去看师父的下颌线,“那你想喊什么。”
“老婆好不好?”
楚兰辞:“是什么意思?”
“就是娘子的意思。”
楚兰辞眨眨眼,“那我还是喊你师父啊。”
谢酌道:“随你啊,老婆。”
楚兰辞隐约觉得老婆这两个字非常非常亲密,但他还挺喜欢的,靠在谢酌身边,他凑过来把脸贴在师父的坚实手臂上。
枫洲汀外都是沙沙沙乱摆的枫树,危险而吓人,但楚兰辞却一点也不怕。因为他有师父啊。
只有有师父在,什么都不用怕。
也许是太安心了,突然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所以师父不在呢。楚兰辞,你还可以一个人吗?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他为什么要想这些啊。他以前都不会想这些的。师父难道还会离开自己吗?
但万一呢。
他缩在谢酌怀里,谢酌看道侣缩着,凑过来亲了亲脸颊,温声道:“闭上眼养养神,等会儿就天亮了。”识海里的时间流速跟外面的也不太一样。
楚兰辞伸出手抱住谢酌的腰,谢酌也回抱住。
夜色照着这一对互相依恋着的恋人。
次日一早,楚兰辞被村里的吵闹声叫醒,走出去一看,看到村口都是人。想来应该又是出事了。
他起床,看到桌上摆好了点心,以前他一定没心没肺地就去吃了。现在昨晚这么一想,他就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为什么不自在又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谢酌回来,看到楚兰辞没吃,走过来道:“吃了我们去看看。”
楚兰辞坐下来,问:“识海里你都能弄到吃的呀。”
谢酌:“你师父什么都能弄得到,不会饿着你。”
楚兰辞嘴角扬着笑,师父有时候调皮的时候好可爱,小的时候的师父一定也是很可爱很可爱的吧。
他吃了粥,又带了个鸡蛋,“师父,我给你剥一个。”他剥了个鸡蛋,递给谢酌。
谢酌道:“老婆真好。”
楚兰辞的脸唰唰唰地红,喂个蛋就是老婆真好了。真是。
两人出了门就要假扮陌生人了,一路来到枫湖边,看到一些村民在哭,昨晚又死了一些人。
哭的人当中还有赵寒衣和照雪,两人也擦着泪,看起来十分伤心。
楚兰辞上前询问,赵寒衣起来道:“我岳父岳母昨晚……”他说着看向照雪。“等会我们会祭奠我岳父岳母。”
楚兰辞道:“赵大哥,我们能一起去吗?”
赵寒衣道:“这是我们村里的传统仪式,你想来就来吧。”
过了一会儿,他们便跟着赵寒衣坐上一艘小舟。
离开之前,楚兰辞让九面蛛在岸上等着,看看枫树有没有异化。九面蛛一口答应了。谢酌自然也不能去,他悄悄让楚兰辞小心。楚兰辞跟着上了小舟后,跟着赵寒衣和照雪带着两具尸体往湖中心而去。赵寒衣摇着橹,楚兰辞和照雪坐在舟尾。
其实楚兰辞想探问一下照雪,但看照雪目光一直在赵寒衣身上,突然觉得也许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就算看不见,目光也要在心爱的人的身上,是这样吧?
照雪道:“在我们枫村,人死后,逝者的灵魂会依附在枫叶上,随风沉浮在天地之间。”他说着笑着面对楚兰辞,
“这说明,人还是自由的,哪怕死了。”
楚兰辞点头,“我们村子也有这种说法。”
照雪道:“所以无论那个人变成了什么样,灵魂还在就好了,是不是?”
楚兰辞:“…………”他也无法回答。“我不知道。”
照雪道:“楚兄弟没有心爱的人吗?”
“心爱的人?”
照雪点头,“心爱的那个人啊,就是会朝思暮想的人。我以前和寒衣还没在一起之前,我每日都去他上学的书堂看他,偷偷地瞧。早上做农活前去看一眼,午后再去,做好农活回家还要去看一眼。后面在一起了,还是这样,仿佛是时时刻刻地都要一起。”
楚兰辞想起之前和万表里讨论过的喜欢,当时他懵懵懂懂的,现在再听人一说,猛地就想到了师父。然后想起昨晚两人的吻,想起师父的拥抱,还有手……想起刚和师父分离,现在就又想回到师父身边。
“那你们感情真好。”
照雪:“是啊,但没过多久,就出了事。寒衣他……被人抓走了。我也瞎了眼。我在家里等他,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那个时候真的觉得一切都完了,人是活着的,但心已经死了,只能靠记忆撑着。我那个时候就想,只要寒衣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算舍了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在这个三界,人命当真如草一般,毫无尊严可言。”
楚兰辞想起过往,深有同感,“弱肉强食,能活一天算一天了。不过你们现在就挺好的,虽然危险,只要能在一起,就很好了。”
照雪道:“是啊。我也觉得很好,感激上苍。”
到了湖中心,赵寒衣笑着走来,“你们说什么呢?”
照雪伸出手,赵寒衣就把人扶了起来。
“聊我们的过去呢。”
这个亲密动作直把楚兰辞也看傻了,倒也不是感觉被冷落,而是……以前他习以为常师父对他做的事情,原来在旁人看来是这般亲密啊。
赵寒衣扶着照雪在一旁,然后摇着铜铎在那诵着《渡魂谒》,诵读的声音悠长绵延,扩散开来,在湖面上飘散着。楚兰辞有种感觉,这赵寒衣并不是因为这岳父岳母而难过,仿佛是真的在哀悼人的命运。
人生苦短,造化弄人。
拼命争,却争不过天。
诵唱完,赵寒衣把两具尸体放在另外一艘小舟中,任其漂流,舟上覆着无数的落叶,飘飘荡荡着,就这样小舟飘走了。
枫祭结束后,楚兰辞还有一件事要做,他打算试试赵寒衣。他借故跟赵寒衣说话,手搭着他的背,手里其实持着一张驱妖符,接着悄悄地贴在其后背上。一贴,符箓就隐了进去。
符纹隐没的刹那,赵寒衣后颈骤然浮出叶片状的红纹——又迅速隐去。
这个动作万分惊险,他本想着这枫魇应该会相当警觉,但他竟然毫无察觉,就这样让他贴上了。
祭奠完,他们回到了岸边。
楚兰辞与谢酌还有九面蛛碰面,说了刚才的情况。
九面蛛此时还不知道谢酌的身份,一脸嫌弃道:“你叫这个傻大个过来干什么啊。”
楚兰辞刚想说,谢酌就恶狠狠道:“怎么,你看不上我啊。”
九面蛛撇撇嘴。
楚兰辞笑了笑,“他听不懂的,不用理他。——我符已经贴上了,枫树林那边有反应吗?”
九面蛛摇头,“没有,我是晚上看到的,想来要等到晚上。”
谢酌在一旁听着,突然大叫起来,“喂,你们说够了没。”
九面蛛更嫌弃了,“你懂什么!——楚兄弟,你昨晚怎么和这样的人一起睡。你今晚还是跟我吧。”说着就把手打算放在楚兰辞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