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我好害怕……”
“他们为什么一直欺负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好害怕……我拼命的跑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学长,好痛…..我想回家….可他们说要在我家门口堵我…..”
怀中人的眼泪洇了时鹤鸣的衣襟,比衣服稍深一些的地方随着他的哭声逐渐晕开扩大。
时鹤鸣低头看着季斯时,不由得叹了口气,将原本的打算全部推翻。
季斯时与兰斯不同,他不像兰斯,是千锤百炼的战士。
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努力在世上生活的孩子。总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遭受欺凌。
与其按照原计划在背后默默保护,不如先将其带在身边,先给他充足的底气和安全感,再慢慢教他学会反击。
“已经没事了,先跟我回家,换身衣服,睡个好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鹤鸣伸手摸了摸季斯时的头,轻声安慰道。
听到这句话,季斯时下意识收紧了抱在时鹤鸣腰间的手臂。
真好,学长果真如他所想,如此心软。他忍不住将脸埋的更紧,深深吸了一口那人身上香气,咧嘴无声大笑,笑的浑身发颤。
而这一切被对面天台上的二人尽收眼底。裴临渊弹掉手中烟灰,而一旁的宁昫宸将手中饮料罐捏的看不出原形。
“你轻敌了。”
裴临渊嗤笑着指向下面交叠的两道人影,“你当他是任人揉捏的兔子?看见了吗,人家比我们还早一步登堂入室。”
第26章 变成被雨淋湿的狗
季斯时如愿以偿的被时鹤鸣带回了家。
因为塞恩学院不为学生提供住宿,所以时鹤鸣的父母特意给他在附近置办了一个两居室,多出来的房间原本打算留给保姆用,结果找保姆的打算刚提出来便被原主以不喜欢被人打扰为由拒绝了。
如今,这个空置已久的房间迎来了它第一位住客。
这位住客穿着时鹤鸣的睡衣,躺着时鹤鸣亲手铺好的床,肿着哭过的眼睛同时鹤鸣道过晚安后,看着被轻柔合上的房门,美滋滋地想。
真是乞浆得酒啊......
季斯时仰面躺在松软的枕头上打量着四周,屋子里种种细节都昭示着不曾有人留宿,学长不曾带任何一人来过这里,有此殊荣的唯他一人。
想到这儿,他翻了个身,把脑袋缩到被窝里,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又很快失望地探出头。
没有,这里没有时鹤鸣的味道,这床被褥不曾与他朝思暮想的身躯亲密接触。
人是最擅长得寸进尺的生物,得到了便贪图更多。比如他,睡了人家的客房还不够,和人家睡在一起才够。
那要怎么做呢,他渴望的是高挂天边的月亮,是雪山上圣洁的神明,是九重天上不知世事的仙,是阳春白雪的高绝乐音。
人爱上神不难,难的是让神爱上人。
晨光还未爬上窗台,时鹤鸣在半睡半醒间听见隔壁客房隐约传来一些动静,他起身走到客房门前,听着里面微弱的呜咽,犹豫了一会后轻轻推开门。
他看见季斯时蜷缩在被褥里睡得并不安稳,他的手指紧抓着被角,两条腿不断在被子里乱蹬,额头上都是冷汗,眼珠在眼皮下不住颤动,一副被梦魇住,醒不过来的样子。
“斯时……醒醒。”时鹤鸣轻声将季斯时叫醒,手掌安抚性的落在男生颤抖的身体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哥哥…….哥哥!别离开我呜呜呜,我好害怕!我又梦见他们了,他们追着我跑,你让我先跑,我一转头就又看不见你了…….哥哥,我和你一起走….斯时害怕!别让留下斯时一个人!”
喉咙里溢出的呜咽掐得恰到好处,季斯时猛地从床上坐起,惊魂未定的转身扑进年长者怀里,随着急促呼吸而耸动的肩膀在对方注视下如同受惊的蝶翅。
感受到时鹤鸣的体温隔着睡衣传过来,季斯时在黑暗中勾起嘴角。
想要把神拉下神坛,首先要让对方注视你,如何得到注视呢?
变成猫,变成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1】摒弃无用的良知,用伪装出的脆弱,迷茫,痛苦来打动他,把神与生俱来的仁慈化作捆住其手脚的锁链,最后把锁链的另一端系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哥哥……”
季斯时装作惊醒后惊惶的模样从时鹤鸣怀里退开,退开时指尖似是不小心地擦过眼前人敏感的腰际。
“没关系….我不介意…..”时鹤鸣的话未说完便被季斯时打断,刚从梦中惊醒的男孩此时红着眼眶,自下而上地仰着脸看着自己,手指紧张不安地绞着被褥,期期艾艾地对自己说:
“那……我可以叫您哥哥吗……学长?”
“您真的很像我哥哥…….他不在了,我只是太想他……”
他该如何拒绝一个受了欺负只会委委屈屈的对流浪猫倾诉,连做噩梦都只敢小声抽噎的孩子的请求?只是一声哥哥而已,就随他去吧。
“可以,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哥哥。”时鹤鸣同意了男生的请求,又抬手捋了捋他汗湿的额发,“明天还有课,继续睡吧。”
看着那人说完话转身准备离开,季斯时抓住了时鹤鸣衣角。
“别走…….等我睡着…..好不好….”
时鹤鸣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躺了进来,季斯时知道,他成功了。
他现在呼吸间都是哥哥身上干燥温暖的香气,这香气丝丝缕缕地将他包围,就像他想要的人主动将他拥入怀中,低头啄吻他的嘴唇,温柔的吻在肌肤上游走…….
这是何等美妙的幻想!
天光微熹时,季斯时先睁开了眼。他如饥似渴地盯着枕边人睫毛投下的阴影,听着那人清浅的呼吸。
直到闹钟响起的前一刻才轻手轻脚起身来到厨房。
煎蛋在平底锅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季斯时装作不熟练的样子让油星溅上手腕,又在听见脚步声时迅速将袖口往下扯了扯,使伤口隐隐露出一半。
“鸡蛋要沿着边缘翻面,你这样会受伤。”时鹤鸣的声音中犹带着晨起的沙哑。
季斯时屏住呼吸感受对方来到他身边,同他肩膀碰着肩膀。
“是这样吗,哥哥?”他故意让铲子同锅底磕碰出笨拙的响动,垂下的眼睫险些遮不住他眼里得逞的笑意。
“嗯,不太对,你把铲子握得太紧了,放松点。”时鹤鸣看着季斯时被一个小小的三明治弄的手忙脚乱,破绽百出,不是未等黄油融化便放了面包,就是发现蛋壳掉进煎好的鸡蛋里。
塞恩学院的餐厅并不便宜,斯时又是刚转学过来,肯定错过了特优生在学期开始前下发的补助金。
他既不会做饭,又不能顿顿吃学校餐厅,怪不得他瘦成这样,一定是日日忍饥挨饿,甚至只能用凉水充饥?
想到这,时鹤鸣对季斯时的恻隐之心又多了几分。
“你放下,我来吧。”时鹤鸣接过男生手中的铲子,重新做了份三明治,将火候刚好的那份摆到季斯时面前,把季斯时做的那份留给了自己。
因为早餐耽误了些时间,所以二人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学生们都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的等着老师的到来。
今天的风有些大,春风卷着无数粉白色花瓣扑到二人身上。
季斯时装作不安抱着书包亦步亦趋地跟在时鹤鸣身后。快到教室的时候,他故意在时鹤鸣转身时恰到好处地踉跄半步。
惊呼还未出口,后颈便被一只温暖的手稳稳托住,时鹤鸣制服心口处的纽扣硌在他眉心,落下个微红的印记。
见到这一幕,一旁教室里炸开细碎的私语,里面的人纷纷转过头,向门口那个率先破坏规则,在众目睽睽下勾引月亮的罪犯投去警告的目光。
季斯时感觉到这些目光带着令人胆寒的狠毒,像密密麻麻的蛛丝黏在后背。
这么凶吗?还有更过分的呢。
他在众人激愤的神色中故意扬起脸,用小兽般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时鹤鸣。在众人针扎一样的视线中扯住月亮衣角,吞吞吐吐地说了声哥哥再见。
看着男孩仰起白净的笑脸,乖巧地和他作别,又感觉到教室里众人看向这边的神色带着几分敌意。
时鹤鸣担心季斯时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欺负,于是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故意提高声音,温柔的叮嘱季斯时下课后不要乱跑,乖乖在教室里等他一起回家。
季斯时目送时鹤鸣的衣角消失在走廊尽头,跟着随铃声到来的老师的脚步回到自己座位上。
刚一打开桌板,就看到桌板缝隙里闪过一抹寒光。
只有这点手段了吗?他们的想象力到底是有多匮乏,用出来的都是些老掉牙的把戏。
季斯时若无其事地将刀片夹进课本扉页,顺便用指腹在刀刃上轻轻一蹭。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教你们一些外面流行的新把戏,教教你们什么叫真正的欺凌,真正的兵不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