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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而他们是沐浴在爱河中的小舟,一叶舟沉了,另一叶孤舟随河水远去。
    “哥哥,我祈福失败了。”
    “哥哥,我点了三炷香,佛祖都不收。”
    “哥哥,我又拿了香灰,但在路上都漏光了。”
    “哥哥……我救不了你…..”
    季斯时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声从枕头里穿出来,染着湿意。
    时鹤鸣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又像给猫猫狗狗顺毛一样捋了捋他的脊背,温柔地笑着说道:“没关系,别伤心斯时。死亡是永恒的命题,它早晚会落在你我身上,只不过在我身上落早了些。”
    “等我走后,你要好好的生活,好好地吃饭。我在冰箱里冻了一些你爱吃的菜,吃之前记得加热一下;我给你重新办了学籍,你要继续上学,学自己想学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要总是想着我,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时鹤鸣的语气温温柔柔,细心地把以往季斯时会忘掉的生活小事重新教会他。
    “斯时,还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什么事。”
    “你一定要继续活着,不要跟我去死。你的生命对这个世界很重要,非常重要,你是这个世界的支点,你承担着让这个世界运转的重责。”
    “所以,坚强一点,忍着痛苦活下去,好吗?”
    “好…..我答应哥哥。”
    第42章 再见,哥哥
    时鹤鸣自知时日无多, 而现代的医疗技术并不足以将他从既定的死亡中拉回来,所以并不打算在医院中将剩下的时光虚度,再和医生商量后带着季斯时回了家。
    初时医生并不同意他的请求,认为他的病程虽深, 癌细胞已经蔓延到淋巴等多个地方, 但仍可以试着通过化疗来缓解一下扩散的速度。
    但见时鹤鸣坚持离开也不好挽留, 只好在他走后拨打了他父母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接电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他劝时鹤鸣接受治疗的话刚开了个头, 那边就沉默着挂了电话。
    他又照着另一个号码打过去,这个号码的主人似乎是病人的父亲,他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叹息,并听那人说道:“就随他吧…”
    原本按照流程,电话打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他已经尽到了一个医生的责任。
    可他刚放下电话, 眼前就又闪过时鹤鸣那张苍白, 写满病容的脸,想起他的爱人, 那个长得很乖的黑头发男生敲开自己办公室门, 将报告单递到自己面前的神情,手指不由自主地又按在电话上。
    他这个电话打给了宁昫宸,宁昫宸在那边安静地听完了医生说的所有话,最后回了句“好的,我会叫他回来的。”就挂了电话。
    宁昫宸是在学校里接到这通电话的,接电话的时候裴临渊他们也在旁边。见到宁昫宸接到电话后就更加沉默,裴临渊问了句:“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宁昫宸低着头回答:“是医院, 医生说阿鹤主动放弃治疗,办完出院手续后带着季斯时走了…..”
    放弃治疗?!
    裴临渊和顾云舟听到这话脑袋不约而同的开始发懵,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刻冲过去找到时鹤鸣,然后苦口婆心的劝说他继续接受治疗。
    在他们的心中,哪怕只有一丝成功的希望,只有一分活下来的可能都要去试一试。
    “走,去找鹤鸣,看看怎么回事。”顾云舟将手中的文件扔在桌子上,连外套都忘了穿就往门外走,想立刻冲去时鹤鸣的家里找他,他要问问时鹤鸣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鹤鸣还是不肯去医院,那他就算用绑的,也要把他绑去医院。
    “云舟,你等会儿。”
    从接了电话就一直沉默的宁昫宸开了口,“我先给阿鹤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时鹤鸣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虽然隔着手机有些失真,但仍让在场的三人眼睛一热。
    时过境迁,不外乎如此。
    电话里的人几天前还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如今已行将就木,病入膏肓。
    “阿鹤,医生说你…..不想在医院住了是吗?这样行吗?到了你治病的时候我们开车去接你怎么样?”宁昫宸问地既小心又谨慎。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只是担心阿鹤更快的离开这个世界。
    电话对面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小心试探,也明白了他话语背后的恐惧,于是发出一声轻笑:“我已经决定放弃治疗了。别害怕,昫宸,我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如果你们还记得我,那我就从未离开你们身边。”
    “顺便替我向云舟和临渊道个歉,这段时间你们帮我良多,可我从未曾好好地同你们道一声谢,希望我离开后你们能万事顺意。”
    电话挂断了。
    顾云舟是第一个按捺不住,想冲过去找时鹤鸣的,可他还没往前走几步,甚至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宁昫宸的声音传过。
    他的声音很轻,简直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更像是从喉咙里,从心里挤出来的细小声响。
    他说:“就随阿鹤的意吧,他已经做了选择,我们要尊重他的选择…..”
    往日那个骄纵又霸道,动不动就大发脾气,眼里除了自己和朋友外看不见其他人的小少爷长大了…..
    他在求而不得中学会了忍耐,在泪水中学会了尊重,他知道爱谁无关他人,只关乎自己。
    顾云舟听到这句话,极为震惊地,用一个全新的眼光看向宁昫宸。
    而裴临渊更是在震惊中将手中的苹果掉落在地,红通通的苹果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角落的阴影里。
    一双手从角落里将苹果拾起,拿纸将上面沾染的红色颜料细心擦去,露出里面青绿的底色。
    “斯时,摆好姿势不要动,也不要乱丢静物。”
    时鹤鸣无奈地站在画板前,看着季斯时的目光中带着宠溺。
    “知道了~哥哥~你还没画完吗?”
    季斯时侧身站在画架前面,怀里抱着一束开得热闹的向日葵,身后错落有致地摆着一些水果和花朵。
    “快了,你想喝点水吗?”时鹤鸣嘴上说着话,眼睛盯着人,手上动作不停。随着画笔的不断游走停顿,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跃然于纸上。
    画中人怀抱鲜花,仰着脸对着一个方向微笑,各种美好的事物挤在他身边,可无论这些花开得多娇艳,这些新鲜的果子有多令人垂涎欲滴,画面的焦点总是聚集在笑着的人身上。
    画家是个偏心鬼,将最优美的颜色,最动人的笔触和最娴熟的技巧都用在他身上,让那张漂亮的小脸呈现出最具生命力,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来。
    “哇!哥哥好棒!”季斯时看见时鹤鸣开始涮笔,就知道画已经画完了,于是蹦跳着走过来,把脑袋凑到画布前。
    时鹤鸣笑着看眼前这个小人因为一幅画快乐的不得了,抱着自己的腰一个劲儿地蹦蹦跳跳,心软成一滩水。
    从这之后,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接连去了很多地方。
    他们在电影院约会,季斯时没忍住困意,将头靠在时鹤鸣肩膀上睡完了整场电影,到最后快要结局的时候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地问主角有没有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了,时鹤鸣回答。
    他们一起去逛街,季斯时像一只快乐的小狗,拉着他从一家店买到另一家店,最后二人累的筋疲力尽,坐在商场里的椅子上相视一笑。
    他们半夜跑去湖边,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两颗心在月色下越来越近,最后紧密的贴在一块。
    他们在月色下接吻,互相交换呼吸,一人将爱意诉之于口,一人将其深埋心底。
    他们在床/上抵/死缠/绵,在唇/舌勾/缠的瞬间落下泪,在无边快乐中迷失自我,将自己化做风口浪尖上的一叶小舟,快/感潮涨潮落,爱意和破碎的呻/吟一起蔓延开来。
    这段日子是季斯时自出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候,但快乐是有时限的,是从死神那里借来的,终会有尽头。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而如今他的幸福到了顶。
    季斯时握住躺在床上的人枯瘦的手,红着眼圈却没有哭。
    “哥哥,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什么?”时鹤鸣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一场巨大的战役,痛感随着呼吸愈演愈烈,他努力的稳住因疼痛而颤抖的声线回应季斯时。
    “我想和你结婚,我们结婚吧哥哥。”
    这场婚礼异常简陋,没有鲜花,没有宾客,没有父母亲朋也没有音乐。
    没有婚纱,他们就钻到窗帘的白纱下,洁白的纱轻拢住他们俩,而如水的月光顺着窗流进屋子,为婚礼的场地镀上圣洁的辉光。
    没有音乐,季斯时就自己哼起调子,他的声音很好听,他哼出的音乐比乐团演奏的更加动人。
    在月亮的见证下,这对新婚夫夫满含爱意的看着彼此眼睛,笑着交换誓言,然后在乐声中起舞。
    他们转了一圈又一圈,跳了一曲又一曲,渐渐地,他们中一人的脚步不似开始那般灵动,一人的调子里染上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