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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的自我修养gb 第16节
    第19章 心意 她想怎样便怎样
    手心的温热一触即离,桑妩眸光猛地一沉,四周空气瞬间冰冷,甚至带上了刺骨寒意。
    好,好得很,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上赶着受刑罚,既然这是他想要的,她成全他!
    桑妩坐在太师椅上,含怒闭上了眼。两人一坐一跪,新一轮的折磨已然来临。
    这一次她并没有封住少年哑穴,在铁链剧烈撞击的哗啦声中,伴随着少年痛苦的嘶鸣和呻吟。
    或高或低,或长或短,却没有丝毫间断,心脏像被猛地揪紧,她知道,少年这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或者理智去克制自己了。
    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双目紧闭双眉却越蹙越深,这一次,她丝毫没有以往审问犯人那种畅快,反而心中一股气越憋越怒。
    他这是在和她赌气!
    看究竟是她先心软,还是他先坚持不住。
    当年那个练功不利被爹娘说上一句都会跑到河边哭的小土豆,竟会变得像现在这般善于忍耐,她想起曾在他身上看到的道道伤痕,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凡尝过蛊虫滋味的人,无一例外最后都会痛哭求饶,能自己主动第二次服下蛊虫的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个。
    桑妩心底竟莫名地升出一股诡异的自豪,这是她的土豆,是她一手养大的土豆,她恨他欺她瞒她,却也欣慰于他不仅活着,还变得这般出色。
    直到耳边少年的喘息和呻吟越来越弱——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她所有冷漠暴戾尽皆一滞。
    少年头颅高高扬着,青筋爆起,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身侧,修长的身躯因为疼痛而形成一个漂亮的反弓,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命运束缚的蝉茧。
    顾清淮已然痛的瞳孔涣散,无数细长的丝线同时刺入他的皮肤、肌肉、筋脉,一下一下地割肉、切肤,早已被冷汗浸湿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脉都在疼痛,他像是笼罩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寻不到丝毫光亮。
    “郁小六!”桑妩猛地一声厉喝,在空旷的寒狱中隐隐有回声传来——
    郁小六郁小六……
    仿若跨越了时间,直击人内心最深处。
    “阿姐……”顾清淮艰难地抬起头,恍惚呢喃。
    桑妩直直盯着少年颤着水气的目光,厉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我,不敢告诉我?”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一直藏在心底,不敢吐露,更不敢倾诉人前?”
    “你到底藏着什么事情,宁愿受此钻心之痛也要隐瞒!”
    桑妩连声质问,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冷过一声。
    顾清淮仰着头痛苦地呻吟喘息,高吊着的小臂上浮起暗红色脉络,皮下似有活物在蜿蜒爬行,剧痛之下脑袋一片混沌。
    他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阿姐,不敢告诉她,他到底有什么心事一直藏在心底,不敢对人言,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宁愿痛苦至此也要藏在心中?
    他不敢告诉阿姐他的过往,不敢告诉阿姐他的身份,而他最不敢告诉阿姐的,是他的心思,他的心思……他深深藏于心底,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
    在寒铁链的铮鸣声中,在少年痛苦的嘶鸣声中,破碎的字句混着血沫,如同月下雾影般,在寒狱中低低响起。
    “我喜欢阿姐……”
    少年的嗓音低到几不可闻,甚至没有水滴落下的声音清晰,却恍若在她耳畔轰然炸开,桑妩蹭的站起身来,红色裙裾如暗夜红梅般盛开,“你说什么!”
    顾清淮仿佛置身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周遭一片安静,直到桑妩一声厉喝,于浓稠的黑暗中撩动心弦——
    他,刚刚说了什么……
    桑妩双眸清湛,在阴暗的寒狱中宛如璀璨明珠,在剧烈的疼痛面前,没有人有多余的意志和理智可以用来编造谎言。
    可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只把他当弟弟,他是何时对她起了这种心思?
    桑妩蓦地俯身,她撩开粘在少年脸颊的凌乱乌发,露出那张如月下古竹般清冷的脸庞,素来沉静的目光此刻颤抖而又迷离,淡薄的嘴唇已被咬的斑斑血色,让人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暴戾,想要将那血迹一一舔净。
    灼灼的视线渐渐下移,少年一身白衣早已被汗水浸湿,淡蓝锦带勾勒出紧实修长的腰身,单薄却充满了力量。
    桑妩幽暗的目光倏地燃起危险的光芒,她把他当弟弟又如何,她自己的弟弟,她想怎样便怎样。
    她一把攫住少年下颌,逼迫他直视她的目光,嗓音低软而又魅惑,“你说你喜欢我,是想和我在一起,还是把我当姐姐?”
    “呃——啊!”
    “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此时哪怕是一阵风吹在他身上,都仿佛刀割般疼痛,更不用说被手这般紧紧攫住下颌。
    顾清淮挣扎着睁开眼,眼前女子红色的身影,仿佛将世间光彩揽于一身,如艳艳红梅耀眼不可方物,和他记忆中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渐渐合二为一,滚烫的眼泪瞬间无声地溢出——
    他竟然会喜欢上自己的阿姐,他竟然对阿姐抱着这种心思,他怎么可以如此卑劣,如此无耻,他怎么可以……
    好痛,好痛……心脏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同时噬咬,四肢都已痛到不似自己的。
    桑妩皱起双眉,手下的肌肤瞬间烫到她无法触摸,“千丝”和“千日锤”不同,“千丝”不需解蛊,随着时间推移蛊虫的影响只会越来越轻,算算时辰此时蛊虫已然快要死去,这人怎么还会痛成这副模样。
    甚至看上去比一开始还要惨烈。
    桑妩目光瞥到一旁空着的锦盒,她想到什么心中倏地一紧,难道是连用两蛊所致?从来没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接连被种下两种蛊虫,更没有人知道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千丝”和“绝情蛊”两蛊叠加,滔天疼痛齐齐冲来,顾清淮本就涣散的神志终是所剩无几,体内澎湃的真气瞬间失去束缚,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在体内快速乱窜——
    “咔嚓!”
    用昆仑山最上乘寒铁制成的锁链竟被硬生生挣断,金甲卫长戢同时举起,桑妩眼眸更是顿时一凝,这人剧痛之下竟能挣脱束缚,当真是出人意料,他若发起疯来,在场的恐怕只有她亲自出手才能制服。
    少年骤然挣脱锁链,竟踉跄地朝她走近一步,迷离的眼眸里蓦地闪过一丝颤抖的红。
    “嘣!”的一声巨响,这人竟是再次将手腕和脚踝处仍留着的锁拷齐齐崩裂,整个人已然处于失控边缘。
    “保护尊主!”墨崖作为金甲卫统领,登时大喊一声,冲到桑妩身旁。
    “啊——”
    少年站在原地,蓦然一声长啸,浩瀚内力震的后壁山石簌簌而落,桑妩浑身真气瞬间凝聚,却见少年艰难地抬起手,在众人严阵以待的凝重目光中,竟是一掌向自己胸口拍去!
    “唔——”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白色的清峻身影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前倒去。
    四下一片寂静。
    就连金甲卫都猛地握紧手中长戢不知该如何是好。
    桑妩却突然动了。
    动作先于意识,待她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静静躺在她怀中,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俊美脸庞苍白到近乎透明,垂着的手腕处更是一圈刺目血红深可见骨,揭示着他刚刚经历了怎样的酷刑。
    她三指搭在少年腕间凝神把脉,过了片刻心中悬着的巨石才终于落了下去。这人疯魔之下内力浑然不受控制,这一掌下去内伤极重,若换了旁人早已回天乏术,好在少年身子强健,而她刚好也有足够精深的内力替他疗伤。
    墨崖脸色阴沉地看向桑妩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年,对着桑妩双手行礼:“尊主,此人拒绝招供又擅自挣脱锁链,可要属下现在杀了他?”
    这人竟能以一己之力抗拒金甲卫,让他在尊主面前颜面无存,他本以为这人今日定会死在寒狱,不想这般酷刑他竟然熬了过来。
    若仅是如此他也就罢了,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尊主待此人明显和旁人不同。
    从来不让男子近身的尊主,从来待人冷漠的尊主,竟会接住这一身是血的少年,将他抱在怀中。
    墨崖躬着的身躯因为愤怒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桑妩并没有理会更没有回答,她将怀中少年轻轻放在地上,双手运功抵住他后背,雄浑的霜天功内力瞬间澎湃涌入——
    桑妩闭目运功,直到少年脸色渐渐有了一丝红润,才缓缓收力撤掌。
    她再次把了下少年脉象,确认无性命之忧后,终于愉快地扬起了唇。
    女子笑容明艳而又张扬,在阴暗的寒狱中带着让人怦然心动的妩媚热烈,她指着怀中少年,轻柔的嗓音透着若有似无的魅惑:“把他洗干净,送到我寝殿。”
    第20章 病美人 鞭伤绷开
    两日后,桑妩站在少年房前,脚下跪着大夫,听着房内时不时传来的剧烈咳嗽声,怒然皱眉:“他为何还没好?”
    大夫战战兢兢地应道:“此人身上外伤尽数崩裂,又受了极重内伤,不死已是万幸——”
    不待大夫说完,桑妩不耐烦地扔了个药瓶过去,“把这个让他服下。”说完转身便走,她用力地按向胸口,极力想要抚平那里因为听到少年咳嗽而产生的莫名酸胀,却始终未能如愿。
    四月初八,距离顾清淮在寒狱中晕倒已经过去了三日。这一日,天阙峰上下了数月的大雪终于停了,十分罕见的明亮阳光将整个山峰笼罩在内。
    卢青阳和顾清淮在简陋的房间里相对而坐,两人面前各自摆着一碗白饭、一碗芽菜和一碗酱油肥肉,让卢青阳拿着筷子却毫无食欲。
    卢青阳看着对面默默吃饭的少年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这到底发生什么了,被人抬回来后一连昏迷了三日。我听那些护卫说,他们本来三日前就要送你去桑妩寝殿,是桑妩下令,说等你醒了后再说。”
    “桑妩”两个字,像是一根银针扎入心脏,一阵刺痛。
    见阿姐,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阿姐……他不过是个卑劣无耻,暗暗觊觎自己阿姐的小人,那日那一掌为何没有打死自己,竟让他这种人活了下来……
    顾清淮如同提线木偶般拿起筷子向碗中挑去,看样子竟是还吃得下,卢青阳一手夹住筷柄,惊道:“你就这么怕饿,连这种饭菜也吃的下去?”
    “松开。”顾清淮清冷的脸庞异常冷漠,他现在内伤未愈,并不想和卢青阳动武。
    卢青阳悻悻地松开手,顾清淮夹起一口米饭正欲入口,那剩下的白色米粒里,赫然混着一颗只有芝麻大小的淡蓝色珠子,并不起眼,顾清淮冷淡的目光却是瞬间一凝。
    这颗珠子,是他作为流云宗掌门时束腰玉带上的珠子,他和师父以此为约,见到此珠速回流云宗。
    顾清淮不着痕迹地将珠子混着米粒咽了下去,握筷的手微微一紧,师父竟会让内应冒着暴露的风险给他传信,宗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行来浮光教,他的任务早已无法完成,以阿姐的智计武功,没有人害得了她,他无颜再见阿姐,更没有颜面见师父,待他把这些正道人士安全送下山后便该返回流云宗,以死谢罪。
    “你怎么了?”见顾清淮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停下,卢青阳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顾清淮肩膀。
    “唔——”顾清淮眉头瞬间皱起,闷哼一声。胸前的鞭伤本已愈合,可昨日极端的痛苦之下挣扎太过剧烈,身上伤痕尽数绷开,血染白衣。
    卢青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这随意一戳,竟是戳中了对方的伤口,想到顾清淮被送回来时浑身是血的虚弱模样,慌张道歉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门口站着的金甲卫见两人吃个饭都这么磨叽,本想出声催促,却又想起那日少年的雷霆手段,终是心中一惧,选择在门口等待。
    卢青阳看了眼门口严阵以待的金甲卫,将桌上一个白玉瓶推到顾清淮面前,“快把这云犀丸吃了吧,这可是桑妩特意留给你的疗伤圣药,金甲卫还等着你吃完,好送你去见桑妩。”
    说完压低了嗓音,“话说这桑妩可真够狠的,把你折磨成这样却又给你送药,这是想让你赶紧康复好给她继续折腾么。”
    顾清淮看着桌上精致的白玉瓶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他放下手中筷子,在卢青阳不解的眼神中慢慢走出了房门。
    *
    桑妩的寝殿位于青冥宫的西南,分为正殿、偏殿和后殿。用昆山白玉铺成的奢华正殿中,暖白的日光从大扇的窗户中照入,一片亮堂。
    桑妩懒洋洋地躺在最上方的软榻上,身下枕着无忧,身前一个白衣少年静静跪坐,俊美的脸庞异常苍白,如墨长发垂落身后,桑妩挑起一缕随意地把玩着。
    那日少年疯魔之下竟然用尽全力拍向自己胸口,甚至当日在寒狱他没有伤到任何一名金甲卫,她知道,少年对她绝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