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淮序很震惊，失语良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嫌弃和怀疑交织一体的。
    丛今越饶有兴致地欣赏他这幅神情，慢悠悠开口：“我猜你现在应该在心里骂我神经病。”
    章淮序：“……”
    被说中心事，他语塞了一下，但是也猜到对方就是在拿他打趣。
    “不说算了。”他急促冷冽地丢下这四个字，准备开锁回房间。
    丛今越话锋一转，打断了他的动作：“说出来你又要不高兴了。”
    章淮序转头，眼神犀利：“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谁知道呢？”丛今越耸耸肩，“可能是觉得让情敌太了解你的弱点，或者是觉得当时把心上人给的披萨吃吐了不说，还让情敌撞见你去医务室拿药太没面子，太难堪了？”
    章淮序呼吸一滞。
    两人回忆席卷。
    大三下，a戏校区表演系排练室。
    表演系大三的重点实践班总共20多个人，全都在排练室为即将到来的汇演进行冲刺排练。时间紧迫，所有人都是从早上六点就来到这里一直排练到了晚上七点多，都累得精疲力尽，饥肠辘辘的。
    众人中场休息时，排练室门被打开。
    丛今越当时的男友沈荇敲门进来，手上提着好几大袋披萨盒。那时候沈荇已经和丛今越在一起快两个月，两个人一个出类拔萃，一个才华超众，恋情公开是轰轰烈烈的，可谓是神仙眷侣。
    “大家辛苦了，看你们练这么久，肯定都饿坏了，给大家带了点披萨垫垫肚子。”沈荇温润的声音响起。
    他走到一张临时充当餐桌的桌子前，打开披萨盒，为众人张罗着。天气冷，披萨还是热的，盒子打开后，浓郁的芝士味和烤肉香四溢。大伙顿时都两眼放光，围拢上去，宛如饿虎扑食。
    沈荇走到丛今越身边，温柔地递上纸巾：“看你几个小时没回消息，猜到你肯定还在排练…”
    沈荇自然地替丛今越拂去额角的汗。
    “嫂子真贤惠！”有人笑着起哄。
    章淮序也饿得发昏，胃里隐隐作痛。他刻意远离了人群中心，走到桌边，随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披萨，上面似乎加满了芝士碎。他食不知味地就咬了一大口，一股浓浓的，所属于芒果的甜腻味道又瞬间击溃了他的味蕾。
    强烈的生理排斥感让他喉咙发紧，他脸色骤变，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迅速抽了几张纸巾捂住嘴，冲向排练室门边的垃圾桶小声吐出口中的食物。
    他扶着墙壁，却没注意到人群簇拥着的中心，丛今越抬眼一撇，目光落在他虚弱弯曲的背影上。
    他当然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丛今越心里对此嗤之以鼻：这人已经嫉妒到连吃口东西都反胃的程度了吗？
    排练持续到晚上九点多结束。沈荇提前离开了。
    章淮序感觉脸上和脖颈开始发痒，起了红疹。他独自去了校医务，拿了抗过敏药，随即匆匆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丛今越就走了进来。他排练时出了很多汗，出来吹风后感觉有些鼻塞头痛，想来拿点感冒药。
    值班医生正为即将到来的校庆活动加班，看起来生无可恋，动作慢吞吞的。
    丛今越等着对方拿冲剂，有点坐不住了，他开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润喉糖盒子。
    医生打着哈欠在药柜翻找。丛今越的目光扫过医生桌上的登记簿，看到上面写着熟悉的名字，随口问道：“医生，刚才走的那个男生是我朋友，他拿的什么药？”
    医生头也没抬，一边找药一边回答：“哦，你说他啊，芒果过敏，来拿氯雷他定的。”
    这时一阵冷风从没关严的门缝钻进来，正因室内开着空调热风，丛今越才一哆嗦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鼻音浓重地催促：“医生，麻烦快点，真要冻感冒了。”
    *
    章淮序感觉自己真被丛今越说准了，走廊的光线开始刺眼，他浑身有种被剥丝抽茧的空痛感。他这会心情是真的有些难堪的，被情敌目睹这么狼狈的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丛今越的眼神框住他，见他下意识移开视线，薄唇咬得死紧，眼眶似乎都有些湿润泛红的迹象。
    他心想：这人下一秒不会要哭吧？
    被情敌以这种方式了解到弱点。
    但是章淮序怎么可能哭，反而还很干冷，又像棉花一样地对丛今越说了一声谢谢。
    丛今越在纳闷着，明白对方应该是在感谢自己今天的提醒。
    随即某人继续开锁，直到水滴声音响起，门一开又一合，人影仓皇消失，只留下落锁声。
    丛今越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一些后悔。他也不知道是后悔自己今天做的这件事，还是后悔没把话说完就让人给逃了。
    他刚才其实还想说：“章老师，我人其实挺好的，没你想象的这么恶毒。”
    或者是：“章老师，晚安。”
    第18章
    叶轻澜和宋宇飞欢天喜地地出门，消费他们很久之前攒的海鲜大餐奖励。另外，季时年和祁宴两人一致认为民以食为天，钱造完了节目组也不能饿死他们，于是也出门把肚子安排了。
    别墅里剩下丛今越和章淮序两人。
    丛今越盯着料理台上那些绿油油，干瘦柴硬的食材，感到一阵后悔。
    如果不是昨天在超市，看着章淮序购物车里清一色的鸡胸肉、西蓝花，再想想自己不久前当着镜头承诺过什么，要向章老师看齐的话，他绝对不会脑头一热，往推车里扔了些同类。
    所以这么难吃的东西，又不是要减肥要增肌，章淮序到底怎么做到可以连续吃几天？是正常人吗？
    还不如和他去吃螺蛳粉。
    他怨念极深，好不容易折腾出了一盘吃的，刚吃没两口，就忍不住放下了刀叉。
    像老牛吃草，虽然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做的太难吃。
    他侧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止不住又打量了一遍男人的神情。
    清冷寡淡，姿态从容，和平常无异。
    所以昨晚的事，应该是没有影响到他的吧？
    丛今越心里嘀咕着，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章淮序今天没抓造型，软直的黑发自然垂落，遮住了些许眉眼，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宽松舒适的纯棉t恤和灰色家居短裤，露出修长的小腿。
    这副模样，倒是与平日里镜头下那个矜贵又一丝不苟的三金影帝判若两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离大众太远了，八百年不上综艺，修的也是苦行僧一样的道路。
    丛今越想上去搭话，确保他经过昨晚后确实无恙，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他用手撑着脸，嘴里咀嚼的食物味同嚼蜡。
    *
    “哇，好撑！我们回来啦！”叶轻澜几人回到别墅。
    叶轻澜在客厅里找人，路过餐桌，眼尖地看到两人餐盘里的食物，他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嫌弃。
    额，尊重祝福…
    丛今越也是望眼欲穿，才苦熬到众人都回来。他迅速清理了餐盘，揪着准备溜走的叶轻澜到了角落。
    “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丛今越压低声音。
    叶轻澜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怎么了越哥，消化不良啊？”
    就算他们没吃腻了，他都看腻了，每次看到他们餐盘前的清汤寡水和他们的帅脸，完全祛魅了。
    辜负什么不行，非要辜负美食？
    “就只买了点鸭货，吃不吃？”
    “没别的吗？”丛今越得寸进尺。
    他嘴巴现在能淡出鸟，但也还是有点讲究的。
    叶轻澜摇头：“没，你想吃啥？”
    丛今越嫌弃：“我不爱吃鸭。”
    叶轻澜心里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你搁这儿点菜呢？
    丛今越那种纡尊降贵的感觉上来了，勉为其难道：“算了，那你拿过来吧。”
    叶轻澜：“……”
    这对吗？
    他去而折返，把鸭货的包装袋塞给了丛今越。
    章淮序正好端着洗好的碗筷路过，身形挺拔。他目光冷冷扫过交头接耳的两人，尤其在丛今越手上那个显眼的鸭货袋子上停留了一瞬。
    只见丛今越笑得像偷腥成功的猫。
    章淮序：“。”
    在对方的注视下，叶轻澜下意识用手指扣了扣脸颊，讪笑道：“嗨，章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莫名感觉心虚…？
    丛今越脸皮厚得像一堵墙，人家还没问，自己先装模做样起来了。他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章老师，吃完了？我在给叶老师安利咱们的菜谱呢，叫他少吃垃圾食品。”
    叶轻澜和鸭架包装袋：“……”
    不是，你有事吗？还有，你真的很装。
    章淮序没接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见人走远，叶轻澜刚要开口控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