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萍听到这里,哭笑不得地进来,轻轻扯一下她的耳朵道:“你就知欺负你小叔和婶伯。”
霍峰也道:“你俩可别听她的,那日受寒夜里发热,赶着去麻儿村找马胡子,想起她前几日还说害牙疼,就让马胡子顺道看一眼,结果牙都坏了一颗!好在是早晚要换的,等掉了还能长出来,教她定要少吃糖。”
见霍英还扁着嘴委屈巴巴,叶素萍吓唬她,“就长了个吃心眼儿,也不怕以后成了个豁牙子,人家都一排牙好得很,嘎嘎啃棒骨,独你缺一颗,再继续贪吃,那便缺好几颗,到时候人家吃肉,你只能吃豆腐!”
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果真把霍英给震住了,再不提吃糖的事。
等霍峰领着闺女去喂野兔,霍凌悄声向颜祺道:“我以后是不是也该给英子少买些零嘴,到底年纪还小,吃坏了牙是大事,时常犯了馋,惹得哥嫂也难管教。”
颜祺知霍凌这个当叔的疼侄女,但落在这件事上,确实如此。
哥嫂当然不至于为这个埋怨霍凌什么,可教养孩子不容易,他们也不好给人帮倒忙。
回回在集上,也常能看见哭闹打滚非要爹娘买吃食的小娃娃。
有些听话些,不买就眼巴巴地看半晌,扯着也就走了,有些明显更加顽劣,哭声能传二里地,坐在地上拽都拽不起来。
颜祺想了想道:“一个月总归就两回,不妨以后少买些,撇去那等甜腻粘牙的,够吃个一两顿足矣。”
霍凌看着有些烦恼,挠挠头道:“那就这么办。”
他自己当孩子的时候不常有糖吃,毕竟在山里,买什么都不容易,且爹娘节俭,为了攒银钱下山买田地,除了粮食和盐糖等,其余吃用基本都从山里来。
就连油都不打菜油,而是用野猪肥膘熬的猪油。
如此钱少花了,日子却能过得不差。
等他当上小叔,新鲜得很,觉得侄女像个小娃娃似的伶俐可爱,手上闲钱又不少,见什么好的都往家里买,被人打趣若是将来有了亲生孩子,怕不是要天上的月亮都爬上去摘。
“等咱俩以后有了孩子,也要从小管着少吃糖才是。”
颜祺本在端着一盏子热水喝,闻言险些呛到自己。
然而却在霍凌转过身去提壶接水时,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算来他和霍凌成亲的日子还短,这会儿肚皮还没动静,应当也正常。
而当初马胡子也说,自己身子弱,现下怀上其实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撇开这些,孩子从来不是想有就有的,多的是成亲几年都无所出的两口子,往往落得一地鸡毛。
要真是家家皆在此事上得偿所愿,城隍奶奶和送子观音的香火怕也不会那么旺了。
胡思乱想一阵,小哥儿冷不丁听到霍凌喊自己去洗澡,看那架势,还是要一起去,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和大哥去洗?”
霍凌却气定神闲,把布巾往脖子上一搭道:“都是为了省水,我和你一起洗不是正好。”
这话听起来实是在理,颜祺没得反驳,就这么跟着霍凌同去了沐浴的小屋。
直到一起进了大浴桶,周身没入热乎乎的水中,颜祺才觉得哪里不对,可惜为时已晚,他已抬手捂住嘴,不敢说出半个字来。
第31章 新尝试
颜祺从未想过, 此事还能在浴桶里做,浸在水里的感觉与在枕褥间还有些不同,整个人漂浮无所依, 只得紧紧扒着桶沿, 水花四溅, 泼得两侧地都湿了。
到最后他全然没了力气,整个人都教霍凌往上托架着, 偏因着如此,某处似乎尽得更申。
出浴桶时,双脚已是软绵绵的,裹了衣裳坐在小凳上缓了半晌, 才有力气出去,连带看霍凌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哀怨。
要知道以前无论霍凌怎么“胡闹”, 他都觉得这是夫夫应行之事,唯独这次实在太过分了些。
“你怎么能……”
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 更想知道汉子从哪里学来的这百般花样。
再看那桶都觉得不干净。
虽也是只有他们俩用的, 按理说不该嫌自己,可毕竟是洗澡的地方……
折腾半晌,一摸滑溜溜的, 根本是洗了也白洗。
支吾半晌,终究是小声道:“下回……下回别这样了,好生浪费水。”
而霍凌呢, 他当然是有所预谋,并非临时起意。
小夫郎在水里又软又滑, 像条香香的白鱼。
至于为何白日里做,不等到夜里,是因为夜里洗头发, 待到睡前都干不了,除却白日,也没这个机会。
高大的汉子只套了条松垮的裤,是在家穿的旧裤子,膝头打了个补丁,但胜在舒服。
上半身光着,还有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滑下,他蹲在小哥儿身前,颜祺只觉得一股热烘烘的气息扑来,混杂着小屋里的皂角气,是有些熏人的暖香。
“你若不喜,下次咱们不这般了。”
霍凌用手指蹭了蹭小哥儿的手背,让颜祺想起大个儿讨好人的时候,也会用嘴筒子蹭他们的手。
一想到大个儿,本想说的话就被打了个岔,似乎也没那么羞愤了。
但要让他说喜欢,定也是说不出口。
“总之……”
他抿唇道:“不在屋里就不成。”
思及这地方不单他们会来,家里别人也会来,就臊得他耳朵泛烫。
霍凌一口答应,“好。”
说罢颜祺反倒觉得哪里不对,可转念一想,霍凌还不至于为了做这档事把浴桶搬进卧房里去,心下稍安。
全然没意识到,开了荤的汉子岂会只有这一种花样。
……
“今年头一回吃刺嫩芽,咱们多吃几个滋味的。”
中午是叶素萍和霍峰做的饭,没让霍凌小两口插手,且不论两人下山辛苦,就说这鲜刺嫩芽只有深山中有,他们能吃上也是沾了光。
话音落下,先是一大盘子过水炒熟的刺嫩芽,旁边一大碗刚做的鸡蛋酱,为了配这鸡蛋酱,蘸酱的菜当然不止一种,还有叶素萍领着霍英出去挖的其余几样野菜。
像那小根蒜、婆婆丁和臭菜也在,只是这几样可以生吃,但刺嫩芽,或是那柳蒿芽就不成,得过了水去涩。
另使盐、醋和芝麻油,外又加了些糖,将刺嫩芽凉拌了一碟子,吃起来酸甜可口。
“这里头再加些花生米,就极好下酒了。”
霍峰捡了两口吃了,如此说道。
“就惦记你那几口酒。”
叶素萍笑道:“你若想喝,就去打上几两的,明儿老二赶集回来,让他陪你喝,我和祺哥儿多治几个下酒菜。”
“大嫂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
霍凌顺手给身边颜祺夹菜,扬唇道:“正巧在山上时还惦记镇上连记的炙羊肉,不若明天称上些回来吃。”
“哎呦,哪消的花那钱,你要想吃炙羊肉,让你大哥去三家屯郭屠子那处买一方羊肉来,咱们自家炙来吃。”
颜祺来了关外,还没吃过羊肉,在他老家羊肉不便宜,比猪肉贵不少,当然,还是和牛肉比不得。
朝廷不许私宰耕牛,只有那老死或意外而亡的牛可以宰来卖肉,为了防疫病染人,就连病死的也吃不得。
先前倒是听霍凌说过猎户牵着野羊去卖,皮肉分开算账,单是肉,一斤能卖到四十文钱,一头野羊能出过百斤的肉,一下子能挣四五两银。
家养的肉羊要便宜些,一斤能在个三十文左右。
“不说我还想不起这茬,郭屠子家是收羊来宰的,明日去瞧一眼有没有,若是有就买上一方好肉,再来些骨头,还能熬个羊汤。”
“越说越馋人了。”
霍凌笑了笑,“既做羊汤了,不如再来些羊杂,只是郭屠子那处的羊杂总是留着自家吃了,旁人去也买不着,待我去集上看看。便是买不着羊肉,只有羊杂和羊骨也能熬汤。”
霍英在那嚼着刺嫩芽,听着大人们说的话,小大人一般道:“听你们说的,野菜都不香啦。”
“你这小刁嘴儿,这野菜可不比羊肉便宜多少。”
叶素萍刮她鼻尖一下,把鸡蛋酱往颜祺面前推了推,“多吃些这酱,轻易不炸一回,想着你过了门还没吃过,要是喜欢这口,我告诉你怎么做,等着上山也能做。你大哥就不提,老二虽然会做,但炸酱上头还真不如我。”
霍凌给颜祺递两根臭菜,“你尝尝这个,吃不吃得惯,第一口别咬太多,要是不爱吃,剩下的给我。”
霍英把头摇成拨浪鼓,“婶伯别吃这个,臭臭的,不好吃。”
虽是如此,颜祺还是想尝尝。
逃荒路上,他什么没吃过,这菜既是关外人常吃的,能难吃到哪里去。
何况还有香喷喷的鸡蛋酱呢。
他折了下菜叶子,拿筷子挑了点酱放上去,卷了下塞进嘴里。
初时的滋味就是苦,但嚼起来很是鲜嫩水灵,再往后嚼几下子,便多了一股草叶味道,和普通的青菜没什么太大不同。
颜祺吃罢眨眨眼,看向霍凌和大哥大嫂道:“我觉得不难吃。”
一时几人都笑起来,霍凌挑眉道:“看来咱俩有缘分,你合该嫁给我的,口味和我们关外人差不离。”
霍峰在旁听着,“啧”一声道:“从前咋没看出你有张厚脸皮。”
颜祺笑而不语,不动声色地给霍凌夹了块桌上的鱼肉,接着又给霍英也夹了一块。
——
大集总是热闹的,到地方后将装着活兔活榛鸡的草笼子摆出,加之刺嫩芽、猴腿菜和几大捆野葵菜,驻足打听的人比从前多了不少。
野菜一上市,赶山客一年里的旺季便算是到了,不似冬日里,来来回回只能卖那老几样。
而在集上卖野菜的,明显也分出好几拨,像刺嫩芽、猴腿菜需进山采,卖的人就少许多,大多数人卖的都是葵菜、婆婆丁、柳蒿芽、小根蒜、臭菜等更常见的。
价都很贱,葵菜已降至一文钱一斤,别的也不过两三文,纯是赚个辛苦钱。
相比之下,猴腿菜卖十三文,刺嫩芽母的叫价二十五文,公的叫价二十文,比得上肉价,不是顶顶馋这一口,多半宁愿去割一条猪肉。
但照霍凌的说法,压根不必担心卖不出。
很快一穿绸子裤,佩银簪的中年夫郎在摊子前站定,腰间还缀了个刻字的木牌子,一双眼来回扫过,看得很是仔细。
霍凌不识字,可知晓这等腰牌都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里头的下仆为证身份,无论在府内府外都悬着木牌,不过大多数内宅仆从是不许出府走动的,能出来走动的多是上了些岁数,专管采买这一程的。
他们买东西走的是府里的公账,眼光多是刁钻,不好的不要,大都还想从中刮几丝油水。